金色殿堂中,时光之力如温水般流淌。沙族时之祭司的问题在虚空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岁月的重量:
“过去已逝,未来未至,现在刹那。三者之中,何者为真?”
问题简单,却直指本质。
众人陷入沉思。药尘长老最先开口,从丹道角度:“丹药炼制,需循过去之方,观现在之火,期未来之效。三者皆不可少,故三者皆真。”
老者眼中沙漏旋转,摇头:“丹道所见,仍是表象。”
林影从剑道角度:“剑客眼中,过去是经验,未来是目标,现在是出剑一瞬。剑出无悔,故现在为真。”
老者再摇头:“剑道执着,未脱形迹。”
石磊、追风、爆炎、幽兰等人各抒己见,或从防御之道言“过去积累为真”,或从速度之道言“现在把握为真”,或从隐匿之道言“未来变幻为真”。老者皆不置可否。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月薇和岁岁。
月薇盘膝坐下,神魂虽受创,心剑却更加纯粹。她闭目良久,缓缓道:“心剑一脉,修的是心念。过去之心已逝,未来之心未生,现在之心……念念相续,无有断绝。故心外无时,心内无别——过去、未来、现在,皆是一心所现,一心所变。真心常在,故三者皆虚,亦皆真。”
这番话已触及心法本源。老者眼中沙漏旋转稍缓,似在思索,但仍未点头。
轮到岁岁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向殿堂中央。琉璃剑心全力运转,在琉璃视野中,她看到了更深的景象——
这位时之祭司,并非活人,也不是残魂。而是一段被固化的“时光记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过去、现在、未来的交织。更关键的是,岁岁“看”到了他背后——殿堂深处,悬浮着三团光芒:一团如晨曦薄雾(时光沙),一团如虬结古木(轮回木虚影),一团如三色晶石(三生石虚影)。
三团光芒之间,有细密的时光丝线相连。而那些丝线的源头,正是时之祭司本身。
“原来如此……”岁岁轻声道。
她转身面对老者,琉璃眼眸清澈如镜:
“前辈此问,不是在问时间,而是在问‘存在’。”
老者眼中沙漏骤然停止旋转。
岁岁继续道:“过去已逝,故过去之‘我’已非今我;未来未至,故未来之‘我’尚未成我;现在刹那,故现在之‘我’转瞬即逝。若执着于‘我’在时间中的片段,则三者皆虚,无一是真。”
“但——”她话锋一转,“若见‘我’之本源,则过去之因成就现在之果,现在之业牵引未来之缘,未来之愿照亮现在之路。三者如环相扣,无始无终。故时间非线,而是网;‘我’非片段,而是网中之结,连接所有经纬。”
她指向老者身后的三团光芒:“就如前辈您——您的过去是沙族祭司,您的现在是时光囚徒,您的未来……本该是时光沙的守护者直至永恒。但您将过去、现在、未来凝聚于此身,以时光秘术让三者共存。所以您问‘何者为真’,答案应该是……”
岁岁一字一句:
“真者,非过去、现在、未来之一,而是三者交融处,那一点超越时间的‘觉悟’。”
“轰——”
殿堂震动。老者身后的三团光芒大放光明,时光丝线如琴弦般嗡鸣。老者缓缓起身,那副慈祥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是解脱的笑。
“三千年了……”他声音悠远,“终于有人看破。”
老者身形开始透明化,化作点点金色光粒。他指向身后:“时光沙就在那里,但只有通过三问者,方能取得。第二问——”
他的声音在消散前传来:
“若得时光倒流,汝欲改何事?若知未来定数,汝敢逆天命否?”
话音落下,老者彻底消散。殿堂中央,浮现出第二道身影——这次是一位英挺的沙族青年,眼神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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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问:抉择与逆命
第二道身影显然是时之祭司“青年时期”的投影。他没有老者的慈祥,反而带着沙族战士特有的锐气与决绝。
“我是沙族‘时之卫’的首领。”青年声音冷硬,“负责执行族中最艰难的决定——包括在灭族之夜,启动‘时光封禁’,将整座古城沉入流沙。”
他目光扫过众人:“第二问有两部分。第一部分:若得时光倒流,汝欲改何事?每个人都要回答,答案必须真诚,否则时光沙会自我封印。”
药尘长老率先上前,神色黯然:“若时光倒流,我愿回到大战前三日。那日我本有机会炼制‘九转护心丹’,却因钻研一味新药而耽搁。若有那丹药,或许……云溪峰主、石岳峰主他们,能多一线生机。”
青年投影眼中闪过金光,似在判定真诚度。片刻后,他点头:“过关。”
林影接着道:“若时光倒流,我愿回到角木峰主战死前一刻。那日我本该在他身侧,却因执行巡逻任务离开。若我在,或许能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哪怕只能挡下半击。”
金光闪烁,过关。
石磊沉声:“回到氐土峰主牺牲时。我不该听他的命令退后,应该和他一起顶上去。三个人或许挡不住七煞魔尊,但至少……能多撑一息,让岁岁师妹再远离一些。”
追风、爆炎、幽兰——每个人都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遗憾。有人遗憾修为不足,有人遗憾判断失误,有人遗憾未能及时救援同伴。
轮到月薇时,她沉默许久:“若时光倒流……我愿回到大战前三年。那时我心剑初成,骄傲自满,拒绝了素心师尊传授‘心莲净域’最高奥义的提议。若我当时虚心学习,大战中或许能以心剑护住更多同门神魂不散。”
最后是岁岁。
所有人都看向她。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已经历了太多生死别离。
岁岁缓缓抬头,琉璃眼眸中映着殿堂的金光:
“我……不愿时光倒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为什么?”青年投影目光锐利。
“因为若时光倒流,改了一事,则事事皆变。”岁岁声音很轻,却清晰坚定,“我或许能救下云溪师叔,但代价可能是另一位师叔陨落;我或许能让师尊不受重创,但代价可能是封印失败,魔神出世。时光如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顿了顿:“更重要的是……那些逝去的人,那些牺牲的前辈,他们的选择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若我以‘后来者’的视角去更改,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我们能做的,不是改变过去,而是——继承他们的意志,走好未来的路。”
青年投影沉默了。
许久,他眼中金光大盛,不是判断,而是……赞许。
“沙族灭族前,也曾有时光祭司提议逆转时光,避开灾劫。”青年声音低沉,“但大祭司拒绝了,理由与你类似。他说:‘沙族的骄傲,不在于永远不犯错,而在于有勇气承担错误的后果,并在废墟上重建。’”
他挥手:“第一部分,全员过关。现在,第二部分——”
青年投影身形骤变,化作一位身披战甲、满身伤痕的沙族将军:
“若知未来定数,汝敢逆天命否?”
他身后,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画面一:剑盟重建成功,但百年后内部生变,分裂内斗,最终被魔族趁虚而入,彻底覆灭。
画面二:天黯成功复活,但因寂灭之力失控,反成灭世之灾,岁岁不得不亲手封印师尊。
画面三:岁岁成长为一代剑仙,却因道源之力耗尽,在巅峰时期陨落,剑盟再次陷入群龙无首。
三幅画面,三种可能的未来,每一种都残酷得让人窒息。
“这是时光沙推演出的,‘最可能’的三种未来。”将军投影声音冰冷,“若你们现在就知道这些定数,还敢继续前行吗?还敢复活天黯吗?还敢重建剑盟吗?”
压力如山。
知道未来注定悲剧,还有勇气走下去吗?
药尘长老苦笑:“这……这该如何选?”
林影咬牙:“未来是打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就算知道会败,也要战!”
石磊闷声道:“死也要站着死。”
但将军投影不为所动,他只看着岁岁:“你是领队,你的选择最关键。”
岁岁看着那三幅画面,看了很久。
第一幅,剑盟覆灭。第二幅,师尊失控。第三幅,自己陨落。
每一种,都让她的心揪紧。
但……
她忽然笑了。
不是苦笑,而是一种释然、澄澈的笑。
“我敢。”她说。
“为什么?”将军投影追问。
“因为‘未来定数’这个词本身就有问题。”岁岁眼中琉璃光华流转,“如果未来真的注定,那我们现在的一切努力、挣扎、选择,还有什么意义?那就成了提线木偶。”
她指向第一幅画面:“剑盟内斗?那我们就在重建时就立下更完善的制度,培养更多有担当的后辈,让团结成为传统。”
指向第二幅:“师尊失控?那我们就找到更安全的复活之法,提前布下防护,准备好应对方案。而且——我相信师尊。”
指向第三幅:“我自己陨落?那就在陨落前,培养出能接替我的人,留下足够的传承。个人的生死,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精神的延续。”
岁岁深吸一口气,声音在殿堂中清晰回荡:
“天命或许存在,但‘逆’这个字,本就不对。我们不是在逆天,而是在与天对弈。棋局未终,胜负未定。我们要做的,是下好每一步棋,然后——相信后人的智慧,会下出我们想不到的妙手。”
将军投影怔住了。
许久,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疲惫却欣慰的脸:
“当年沙族面临灭族预言时,若有人能说出这番话……或许我们不会选择自我封禁,而是会战至最后一刻,然后相信——哪怕沙族之名湮灭,沙族的精神也会在时光中留下痕迹。”
他身形开始消散:
“第二问,过关。第三问……”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将由‘时光沙本身’来问。做好准备,那是最难的一关……”
将军投影彻底消失。
殿堂中央,那团晨曦薄雾般的光芒缓缓飘来,悬浮在众人面前——时光沙,近在咫尺。
但就在岁岁伸手欲触时,薄雾猛地扩散,将所有人笼罩!
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这一次,没有殿堂,没有投影。
只有一片绝对的、无始无终的……时光之海。
而在海中央,一个无法形容的“存在”缓缓成型。
它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沙漏,时而如日晷,时而如流转的星河。它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印入心灵的意念:
“吾即时光之灵,沙族以举族之力唤醒的时空意志。”
“第三问只有一个问题——”
“汝等所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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