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吼叫着，屁股后面卷起一溜黄尘，疯了一样地逃离了身后那座越来越模糊的城市。
高楼大厦渐渐缩成了天边一小撮火柴盒，喧闹声也被车轮底下这越走越荒凉的破路给吞没了。
路，越来越窄，越来越破。柏油路早没了踪影，剩下的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快挪了位。
两边的景象也变了味，一开始还能看见几块蔫了吧唧的庄稼地，后来就只剩下半人高的荒草和东倒西歪的枯树。
空气里那股子城市的味儿也散干净了，换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土腥气混着什么东西腐烂的霉味，吸进鼻子里，让人有点憋得慌。
“我滴个娘诶…”魏子腾扒着车窗，看着外面这鸟不拉屎的景象，咧了咧嘴，“这鬼地方，比咱们之前躲的那个采石场还荒！”
他手里没闲着，一直抱着那个新配发的战术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得飞快。“环境能量读数开始异常了…我去，这负面情绪残留指数，比城里高了起码三倍！这得是多少年的老怨气才能腌出这味儿啊！”
黄曼坐在后座，闭着眼，但眉头微微蹙着。
她不像魏子腾那样依赖仪器，她天生对能量和气息敏感。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却无孔不入的悲伤和绝望的情绪，正随着风，丝丝缕缕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她默默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清香的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又递给前座的王平一粒。
“含服。”她轻声道，“能稍微抵御这外邪侵扰。”
王平接过药丸，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直冲脑门，确实让那心头莫名的压抑感减轻了些许。
但他右臂上那灰蓝色的印记，却反而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像是…有点兴奋？这感觉让他心里一沉。这鬼地方的怨气，果然对他这‘容器’体质有影响。
车继续往前开了大概三个多小时，远远地，一片黑沉沉的山脉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就是哭山。
离得越近，那股压抑感就越强烈。天空好像都比其他地方低了几分，灰蒙蒙的云压在山头，久久不散。
空气中开始夹杂进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煤灰味，还有一种…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又泡了水的怪味儿。
“呜呜——呜——”
一阵风吹过，带来隐约的声响。那不像是普通的风声，倒像是有无数人在极远的地方，扯着嗓子哀嚎、哭泣。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靠！真有哭声啊！”魏子腾缩了缩脖子，“这也太邪门了吧！平哥，咱们确定要进去？”
王平没直接回答，而是一打方向盘，将车拐进了路边一片相对茂密的枯树林里，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停下。
“到地方了。再往前，估计就进入他们可能的监控范围了。”
三人下车，一股阴冷的风立刻扑面而来，激得人打了个寒颤。站在这里，抬头望去，哭山那狰狞的山体更是压迫感十足。
山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绿色，全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和矿渣，像一块巨大的伤疤，扒在大地上。半山腰上，隐约能看到几个黑黢黢的洞口，像是怪兽张开的嘴巴。
“老魏，放无人机，高空侦察一下。”王平道。
“好嘞！”魏子腾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无人机，熟练地操作起来。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升空，朝着哭山方向飞去。
平板屏幕上，实时传回高空画面。山脚下，能看到一些废弃的矿工棚屋，早已破败不堪。几条蜿蜒的土路通向山里。
画面拉近，能清晰地看到，在一些关键的路口和矿洞附近，有人为设置的简易路障，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影在巡逻！
“有人！”魏子腾压低声音，“看装备和行动模式，不像是普通村民，八成就是‘归墟’的外围哨兵！”
王平凑近屏幕，仔细观察着。巡逻的人数不多，但分布很有章法，卡住了进山的要道。
“能避开他们的视线，找到潜入的路线吗？”
“我试试…”魏子腾操纵着无人机变换角度，同时调动各种探测模式。“热成像显示…山里有些区域有微弱的热源，可能是隐藏的暗哨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地形扫描…咦？”
他突然发出一声轻咦，将画面锁定在主矿洞附近的一片区域。“平哥，曼姐，你们看这个！这能量反应…有点怪！”
屏幕上，一片区域被标红了，显示出异常强烈的执念波动。
但这波动并非均匀散发，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在矿洞深处形成了一个剧烈翻涌的“漩涡”！而在这个“漩涡”的外围，探测波形显示出一些规律的、非自然的能量结构残留…像是…某种封印阵法破碎后留下的痕迹！
“这…”黄曼脸色凝重起来，“看这能量残留的特性…很像是巡夜司早年使用过的‘镇魂’系列封印术式！但现在…明显被破坏了！”
巡夜司的旧封印？被破坏了？矿洞深处还有如此强烈的执念漩涡？
王平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难道…五十年前那场矿难之后，巡夜司曾经试图封印这里冲天的怨气？而现在，‘归墟’不但占据了这里，还破坏了封印，在利用甚至…“喂养”矿洞深处的东西？
“能判断封印是什么时候被破坏的吗？”王平沉声问道。
魏子腾快速敲击键盘，分析着数据：“能量衰减模型推算…大概是在半年到一年前！正好和‘归墟’在这一带活动频率显着增加的时间点吻合！”
半年到一年前…王平眼神一凛。那差不多就是他在“永恒葬礼”前后！是巧合？还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老魏，标记所有明哨、暗哨的位置，规划出一条最安全的潜入路线，要能尽量靠近那个主矿洞！”王平果断下令。
“明白！给我五分钟！”魏子腾精神高度集中，双手在平板上飞舞。
黄曼打开医疗箱，开始准备更多应对高强度怨念冲击的药物和符箓。她看向王平，眼神带着担忧：“矿洞深处的执念强度…恐怕远超我们之前经历的任何一次。你…千万要小心，不可再贸然吸收。”
王平点了点头，摸了摸右臂。那里的灼热感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矿洞深处呼唤着他。这次，他感觉，恐怕不是他想不想吸收的问题了。
很快，魏子腾规划好了路线。
一条沿着山脊背面、利用岩石和废弃矿渣堆作为掩护的隐蔽小路，可以绕开大部分哨卡，直达主矿洞侧上方的一个观察点。
“收拾装备，准备出发。”王平检查了一下战术匕首和随身的装备，“我们趁天黑前摸过去，建立前沿观察点，等天黑再行动。”
夕阳开始西沉，将哭山那黑色的剪影拉得老长，像一个趴伏在大地上的巨大怪物。风中传来的哭泣声似乎也随着天色变暗而更加清晰、凄厉。
三人背上行装，如同三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被诅咒的山脉的阴影之中。
目标，主矿洞！那个封印被破、执念翻涌的核心区域！
他们不知道，在那黑暗的矿洞深处，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景象。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动，已经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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