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圆满成功。洛兮的花艺布置获得了校方和来宾们的一致好评，甚至有媒体专门拍摄了照片报道。“无声花语”的名字，第一次走出了大学城的小圈子。
巨大的成就感退去后，是席卷而来的疲惫。校庆结束后的第二天，洛兮给自己放了假，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安静得让人心安。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回放着昨夜在礼堂那个无声而坚实的拥抱。徐砚深怀抱的温度，他胸膛下平稳的心跳，似乎还清晰地烙印在感官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种饱胀的、暖融融的情绪充盈着胸腔。
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拿过床头的手机，点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昨天凌晨报平安的“布置完了，一切顺利”，徐砚深回复了一个简短的“好。早点休息。”
斟酌了片刻，洛兮打字发送：【醒了。今天店里休息。】
消息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瞬间就变成了“已读”。几秒后，回复过来：【嗯。我在楼下。】
洛兮一愣，猛地从床上坐起，赤脚跑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楼下，徐砚深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果然停在那里，他本人则靠在车门边，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文件夹在看。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隽的轮廓。
他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洛兮心里一紧，又泛起密密的甜。他快速洗漱，换了身衣服跑下楼。
听到脚步声，徐砚深从文件中抬起头，合上文件夹：“吵醒你了？”
“没有，自然醒。”洛兮跑到他面前，微微喘气，“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吗？”
“不久。”徐砚深看了眼手表，“四十七分钟。刚好看完一篇论文的综述部分。”他语气平常，仿佛在楼下等待近一个小时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洛兮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人，连表达关心都带着一种计算好的精确。
“吃早餐了吗？”徐砚深问。
“还没。”
“我知道附近有家早茶不错。”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补充能量很重要。”
坐在温暖的早茶店里，吃着精致的点心，洛兮看着对面安静进食的徐砚深，忍不住问：“你……今天不忙吗？”他知道徐砚深的研究工作有多紧张。
“实验数据在跑模拟，需要时间。”徐砚深给他夹了一个虾饺，“这个阶段，等待是必要的。就像傅里叶变换，需要时间域的信号，才能转换出频率域的频谱。”
他又开始用物理打比方了。但洛兮这次听懂了内核：他在说，他的等待是有价值的，是过程的一部分。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徐砚深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洛兮忽然觉得，此刻的宁静与温暖，就像经过复杂变换后，得到的那个最清晰、最本质的频率。简单，却直抵核心。
关系确定后，徐砚深在洛兮花店和工作室内出现的物品逐渐增多。先是那本厚重的植物图鉴常驻柜台，然后是一个徐砚深常用的、保温性能极佳的马克杯（据他说是某次国际会议发的纪念品），接着，洛兮发现自己的书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书签。
有时是一片处理过的、脉络清晰的银杏叶，叶柄处用极细的标签纸标注着叶脉的类型和分形维数的近似值。
有时是一张画着奇怪三维曲线图的便签纸，背面写着“洛伦兹吸引子，蝴蝶效应可视化”。
最近的一本是夹在一本花艺设计理论书里的金属书签，书签本身是简洁的流线型，但上面用激光刻印了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数学图案。
“这是什么？”洛兮拿起那个金属书签，对着光仔细看。
“混沌吸引子。”徐砚深从正在阅读的期刊中抬起头，“一个系统在混沌状态下，最终会收敛于的特定模式。看似无序，实则有其内在秩序。”
他放下期刊，走到洛兮身边，指着那个图案：“就像我们的关系。从两个独立的、看似无关的系统开始，经过一系列看似随机的互动和初始条件的微小扰动（比如我那天恰好需要一束花），最终稳定在了这个……吸引子状态。”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书签上那个旋转的核心，目光却落在洛兮的眼睛里。
洛兮握着那枚微凉的书签，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那个“吸引子”捕获，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旋转、下沉。徐砚深总是这样，用他世界里的语言，描述着属于他们两人的情感，冷静克制，却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所以，我们是收敛了？”洛兮笑着问，眼睛弯起来。
“ asymptotically （渐近地）。”徐砚深严谨地补充了一个数学术语，意指无限接近但未必完全达到，“并且，我认为这个吸引子是稳定的。”
稳定地，趋向彼此。
洛兮将书签小心地放回书页间，感觉那冰冷的金属似乎也沾染了掌心的温度。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物件，是徐砚深悄无声息地、将他理性的世界融入自己感性生活的方式。每一个，都是一个微小的坐标，定位着他们共同拥有的、独特的情感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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