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霭还没完全褪去，月牙湾的沙滩上就已经有了零星的脚印。苏晚星和林小满提着早餐走到留守儿童中心时，远远就看见安安蹲在小广场的石桌旁，手里攥着那支彩色钢笔，正对着画纸小心翼翼地添画——他在彩虹桥的栏杆上，用黄色蜡笔描了一圈细小的光点，像是撒了满地的星星。
“安安，在给彩虹桥‘装路灯’呀？”苏晚星把温热的豆浆放在石桌上，目光落在画纸边缘，昨天安安摆放的贝壳被摆成了一排，最中间的海螺里，还盛着一小捧细腻的白沙。
安安抬头时，眼睛亮得像刚被海水洗过：“晚星老师！我要让彩虹桥晚上也亮着，这样朵朵就算走夜路，也能顺着光找到我。”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苏晚星的衣角，“昨天陈姐说我和朵朵要比赛画彩虹桥，我肯定能赢！”
林小满笑着把包子递给他：“那我们安安可得多吃点，才有力气画画呀。对了，今天我们要把‘约定吊坠’找出来包装，你想不想一起选包装纸？”
“想！”安安立刻点头，三口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刚要起身，就看见陆时衍从外面走来，脸色比平时沉了些，手里没像往常一样提着相机，反而攥着一部屏幕亮着的手机。
“时衍，怎么了？”苏晚星察觉到不对，迎上去问。
陆时衍把手机揣回口袋，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家里发了条短信，有点小事需要处理。我原本打算今天去镇上找拼图材料，可能要推迟两天。”
林小满刚要追问，就被苏晚星用眼神制止了。她知道陆时衍的性子，若是愿意说，自然会主动开口，眼下他刻意回避，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没关系，拼图材料不急，”苏晚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正好今天我们可以先整理绘本的插画素材，把前几天拍的照片都筛选一下。”
陆时衍点点头，目光扫过石桌上的画纸，落在安安手里的海螺上，像是想缓和气氛：“安安，今天要不要去海边再捡些特别的贝壳？说不定能给彩虹桥添点新装饰。”
安安刚要答应，李老师忽然从值班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苏老师，这是你们上次放在我这儿的吊坠，我给收好了。”
林小满眼睛一亮，立刻接过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星星和满月形状的吊坠，银链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拿起那个星星吊坠，刚要递给安安看，指尖忽然一顿，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怎么了？”苏晚星凑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星星吊坠的银链接口处，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磕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昨天拿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林小满小声嘀咕，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裂痕，生怕稍微用力，链条就会断开，“会不会是我上次放的时候没注意，碰到首饰盒的边角了？”
“先别担心。”苏晚星接过吊坠，仔细看了看裂痕的位置，“镇上应该有首饰店，等会儿我去问问能不能修，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换一条链条，肯定能让它漂漂亮亮地送给安安和朵朵。”
安安趴在石桌上，好奇地看着吊坠：“这就是‘约定吊坠’吗？星星的给我，满月的给朵朵对不对？”他伸出小手，想要轻轻摸一下，却在快要碰到时又缩了回去，“我会小心的，不会把它弄坏。”
苏晚星把吊坠放回首饰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等我们把它修好了，再让你拿着好不好？现在我们先去整理绘本素材，你继续画你的彩虹桥，中午我们一起去海边捡贝壳。”
安安用力点头，重新坐回石凳上，手里的钢笔在画纸上慢慢移动。苏晚星三人则走进留守儿童中心的活动室，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笔记本电脑里——有安安在沙滩上追着小螃蟹跑的样子，有林小满蹲在三角梅下写生的特写，还有陆时衍抓拍的、夕阳下苏晚星帮安安擦眼泪的瞬间。
“这张好，能放进绘本里‘约定的瞬间’那一页。”林小满指着那张夕阳下的照片，刚要往下翻，就看见陆时衍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指尖微微收紧，起身走到了窗边。
苏晚星悄悄抬眼，看见他对着手机屏幕皱着眉，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最后只是快速回复了一条短信，便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时衍，家里的事……需要帮忙吗？”苏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
陆时衍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眼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事，就是我妈说家里的老房子要翻新，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已经跟她说了，等这边的事忙完再回去。”
林小满知道陆时衍和家里的关系不算亲近——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外打拼，很少回去，偶尔提起家里的事，也总是一带而过。她顺着话茬往下说：“老房子翻新是大事，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安安和朵朵的见面结束，我们的绘本素材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你再回去也不迟。”
陆时衍点点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安安和朵朵视频时，举着画纸的样子，两个孩子隔着屏幕，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其实我妈也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外，总想着让我回去稳定下来。”他忽然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苏晚星和林小满解释，“但我总觉得，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完，比如把安安和朵朵的故事，真正画进绘本里，让更多人看到。”
苏晚星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陆时衍合作时，他说自己喜欢摄影，是因为想把那些容易被忽略的温暖瞬间，永远保存下来。“你已经在做了。”她轻声说，“你拍的每一张照片，都在帮我们把这个故事变得更完整。”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安安探着小脑袋走进来，手里拿着那张画纸：“晚星老师，我把彩虹桥画完啦，你们看！”
三人立刻围了过去。画纸上的彩虹桥比昨天更鲜艳了，桥的两端不仅多了黄色的“路灯”，安安还在海边的沙滩上画了两个小小的沙堡，沙堡上插着两面小旗子，一面画着星星，一面画着满月，正好和吊坠的形状对应。
“你看，这是我和朵朵的沙堡。”安安指着沙堡，认真地说，“等她来了，我们就一起堆真正的沙堡，还要在沙堡里藏好多贝壳。”
林小满拿出手机，把画纸拍了下来，发给陈姐：“让朵朵也看看我们安安的‘作品’，给她加加油。”
没过多久，陈姐就回复了，还附了一段小视频——视频里，朵朵举着自己的画纸，蹦蹦跳跳地说：“安安，我的彩虹桥也画完啦！我还在桥下面画了小鱼，它们会带着我们的约定游到海边去！”视频的最后，朵朵还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拼图碎片，“我已经拼好三分之一啦，你要加油哦！”
安安看着视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拉着苏晚星的手说：“晚星老师，我们现在就去海边捡贝壳好不好？我要捡最特别的，藏在沙堡里等朵朵。”
“好啊。”苏晚星点点头，转头看向陆时衍，“时衍，要不要一起去？说不定能拍到好看的晨景。”
陆时衍刚要答应，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这次他没再回避，当着两人的面点开了短信，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短信是他妈妈发来的：“你爸昨天去修老房子的屋顶，不小心摔下来了，现在在医院，你赶紧回来。”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安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停下脚步，小声问：“陆老师，你怎么了？”
陆时衍把手机屏幕按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家里有点急事，我需要回去一趟。”他看向苏晚星和林小满，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绘本素材的事，还有安安和朵朵的拼图，可能要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你别担心这些，赶紧回去看看叔叔。”苏晚星立刻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们说。”
林小满也点点头：“家里的事最重要，这边有我们呢，你放心回去。等叔叔情况稳定了，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陆时衍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安安身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安，等我回来，再带你去捡贝壳，好不好？到时候我们一起给朵朵准备拼图礼物。”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一张小画纸递给陆时衍——那是他刚才偷偷画的，一个小小的相机，旁边站着一个举着相机的小人，小人旁边写着“陆老师”的拼音。“陆老师，这个送给你，你路上看了，就不会忘记月牙湾啦。”
陆时衍接过画纸，指尖触到纸上温热的蜡笔痕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把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钱包里，又从相机里导出所有照片，发给苏晚星：“这些照片你们先用着，有什么问题，我们电话联系。”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苏晚星和林小满站在活动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霭中，心里都有些沉重——陆时衍走得太急，连放在石桌上的相机都忘了拿，而那个有裂痕的星星吊坠，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首饰盒里，没人知道，这道细小的裂痕，会不会像陆时衍突然到来的牵绊一样，给即将到来的约定，添上一点未知的波折。
安安举着画纸，小声问：“陆老师还会回来吗？他还没看我画的沙堡呢。”
苏晚星蹲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会的，陆老师一定会回来的。等他回来，我们就一起给朵朵准备惊喜，好不好？”
安安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陆时衍离开的方向。雾霭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三角梅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只是那道原本该有人驻足的影子，此刻却空了一块，像极了首饰盒里那道细小的裂痕，悄无声息地，在这个清晨，留下了一丝未说出口的牵绊。
而此刻的陆时衍，已经坐上了前往镇上的班车。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海岸线，手里紧紧攥着钱包里的小画纸——画纸上的小人举着相机，像是在对着他微笑。他知道，等家里的事处理完，他一定会尽快回到月牙湾，回到这个藏着温暖约定的地方。只是他不知道，医院里等着他的，除了受伤的父亲，还有一段他以为早已过去的、关于亲情的纠葛，正等着他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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