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金豆豆顶着一脑袋蓬松的花粉,蔫头耷脑地挪回芳菲殿。
他算是见识了,平日里太阳一落就犯困的日轮葵,听说有人工授粉,一朵朵精神得跟过节似的,月亮都爬到头顶了,还扯着嗓子催“这边!还有这边!”。
他跟二丫忙到这会儿,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打着哈欠,正准备溜回自己软乎乎的小窝摊成一张鼠饼,一抬眼,却看见廊下那道熟悉的影子。
主人还没睡。
她又站在那棵枯死的时序树前,一动不动,金豆豆心里那点抱怨,忽然就软了下去。
他蹭着爪子挪过去,挨着她脚边蹲下,声音闷闷的,“主人,您怎么还不歇着呀?”
华岁没回头,声音轻轻的,“看看它。”
金豆豆仰起脸,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忽然酸溜溜的。
他家主人,真是个好神仙,好到连一棵树死了,都要天天陪着难过。
他今天授粉的时候,一边抖花粉一边就在琢磨赤玲说的那个法子。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哪是救人救树啊,这简直是赌命。
本来神魂就带着伤,还要彻底放开防备往枯树里钻?
那地方连光都没有,法则乱流像刀子似的,万一迷路了,回不来了,那不就嘎了?
就算运气好,真找到那点灵火,还得把自己的神魂当柴烧。
烧完了就算救活树,自己也得折掉三成本源,睡上一百年。
一百年啊!金豆豆掰着指头算了算,那得错过多少季新种子、多少场仙果宴?
不行不行,这买卖太亏了。
他蹭了蹭华岁的裙角,“主人,赤玲说的那个法子,您别试了行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肯定还有别的路的。”
华岁侧过脸,目光落在他脑袋上。
浅金色的头发这会儿镀了层厚厚的金粉,在月色下泛着毛茸茸的微光,像个刚出炉的蜂蜜馒头。
“今日累么。”
“可累死我了!”金豆豆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都没力气晃了。
“不是找了帮手么,还累?”
“诶?您怎么知道!”他瞪圆眼睛。
“你肩上沾着二丫的毛。”华岁指尖轻轻一拈,一根深紫色的短毛落在她掌心。
“哈!我就说!”金豆豆来劲了,“二丫这毛该保养了!楚珩神君也不上点心,该多喂点鱼油,看看人家豹族的灵宠,那皮毛油光水滑的,二丫倒好,动不动就掉两根!”
“呵~”华岁极轻地笑了一声,“那你去跟他建议建议。”
金豆豆立刻缩了缩脖子,“还是算了,楚珩神君瞧着怪吓人的。”
说完他才猛地一激灵,不对啊,自己明明是来劝人的!怎么扯到毛上去了!
他赶紧把歪掉的话头拽回来,蹭近些,声音压得低低的,“主人,我说真的,咱要是只为了喝茶,真犯不上冒这么大险,您从前可从来不干赔本买卖的!要不我再去给您寻摸点别的茶?仙界这么大,说不定就有能替代的呢?”
他越说越急,语速都快了起来,“您别为了救活一棵树,把自个儿神魂搭进去啊!我听说没了神魂的神仙,就跟傻子似的,谁都能摆布。您本来就带着伤,就算没伤,这事儿也干不得!”
他絮絮叨叨,把能想到的道理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从风险讲到后果,从茶瘾讲到睡眠,连睡一百年会错过多少新鲜种子这种话都抖搂出来了。
月光静静流淌,照着一人一鼠。
金豆豆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眼巴巴望着她。
月光像一层凉薄的纱,轻轻覆在华岁的侧脸上。
金豆豆那些话,她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甚至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赔本买卖、神魂当柴、沉睡百年。
每一个词都锋利,每一个后果都清晰。
可她只是垂下眼,指尖捻着袖中那截温润的无相枝。
金豆豆还在絮絮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困倦的鼻音,却固执得不肯停。
他说茶可以换别的,他说日子可以凑合过,他说主人我们慢慢等,总会有办法的。
华岁忽然极轻地打断了他。
“豆豆,”她声音很静,静得像深夜凝结的露,“你知道,时序树为什么必须活过来吗?”
金豆豆一愣。
她转过头,目光越过他毛茸茸的脑袋,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那个方向最边缘有一个叫思过台的地方。
“不止是为了喝茶,”她轻轻说,更像在对自己说,“也不止是为了补过。”
月光淌过她低垂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一片淡青的影。
“只有它活过来,才能证明惩罚不是终点,修复才是,有些错,是可以被纠正的。”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金豆豆沾满花粉的脑袋。
“去睡吧。”她声音恢复了平静,像月色下无波的湖面,“明日还要授粉呢。”
凌霄殿内,仙雾低垂。
天帝稳坐九龙台上,目光往下一扫,殿内顿时静得像被冻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慢悠悠的,每个字都像在掂量份量,“最近这三界的时辰啊,有点不靠谱。夏天赖着不走,春天刚露个头就溜,秋天干脆玩起失踪,冬天冷一天热一天,跟闹脾气似的。底下百姓意见不小,连天上的星星都站歪了几颗。”
他顿了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得挑几个人,去时间线上那几个关键节骨眼走走,该修的修,该调的调。”
话音落下,殿里更静了。
众仙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突然对脚下云砖的花纹产生了浓厚的学术兴趣。
这事儿需得穿越时间、调和天地法则,还得直接跟时间本身打交道,谁也不敢接这烫手山芋。
司命先一步出列,捋了捋胡子,“时序这事儿,得找明白人。老臣觉着,华岁仙君最合适,那棵时序树跟她本就是一体,千年来怎么喘气儿怎么打盹,没人比她更清楚。”
天帝点了点头,“穿越时空常有乱流,需要个能镇得住场的。”
一旁的月老眼睛一亮,接过话头,“那非楚珩神君莫属啊!战神威仪,专克各种时空裂隙,再说了——”
他笑眯眯地补充,“时序之力偏柔和,正需要楚珩神君这般刚猛的神力来调和调和。”
阶下传来几声低低的附和。
楚珩面上不动,心里那点儿暗爽却像滴进水中的墨无声化开,月老这话,听着舒坦。
司命又往前蹭了半步,眼睛微微发亮,“老臣嘛,就带着因果册跟着去,也好详详细细地,把这一路的变数都给记下来。”
“便这么定。”天帝一拂袖,“三日后,时序树下集合,直达时序树初生之时。”
旨意落下。
华岁垂眸:“华岁领命。”
楚珩面无表情地应了声“遵旨”,低头的瞬间没人看见他唇角那丝极力压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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