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改年号“景和”，万象更新。
朝廷在太子，如今景和帝的掌控下，迅速展现出新的气象。
丞相的党羽被有条不紊地清洗，空出的位置由太子旧部、中立实干派以及如楚景修这般“戴罪立功”的前朝能臣填补。
楚景修因其献上投名状和卓越的理政之才，被新帝特赦，虽暂未恢复旧职，却被委以编纂新律、整顿财税的重任，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将是新朝不可或缺的能吏。
而楚玉，因其首告之功与在民间的声望，被破格擢升为户部侍郎，加之其与安宁公主的夫妻关系，地位尊隆，俨然是新朝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就在京城权力更迭已尘埃落定之时，一骑风尘仆仆，才将那道一个多月前发出的、宣告丞相倒台及楚家男丁被判处决的八百里加急，送至北境军前。
楚辞，上次二皇子归京时，他被安排轮换至北境边防。
当他接到这份迟来的噩耗，以及随后的新帝登基、特赦部分楚家族人的诏书副本时，这个在战场上刀劈斧凿都不曾变色的年轻武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除了父亲被凌迟，整个楚府…都被特赦，而大哥楚景修和那个令人厌恶的楚玉，不仅活了下来，还在新朝为官。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与火交织的洪流，将他整个人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
楚辞没有耽搁，立刻向上官请了归省之期，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然而，踏入这座熟悉的帝都，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楚府已被查抄，封条虽撤，但门庭冷落，他先去寻长兄楚景修。
昔日丞相府的长公子，如今住在一座三进的小院中，陈设清雅却难掩简朴。兄弟再见，恍如隔世。
楚景修看着一身戎装、难掩悲愤与风霜的二弟，脸上并无太多激动，只是平静地为他斟了一杯茶“你能回来，很好。过去的楚家已经死了，如今我们是戴罪之身，蒙新帝天恩，方得苟全性命，谨言，慎行。”
楚辞喉头哽咽“大哥！父亲他…”
“父亲是罪有应得。”楚景修打断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他做的那些事，通敌、构陷、谋害公主，任何一条都足够他死上十次。我们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莫要再执着于过往。”
从长兄那里，楚辞感受到的是一种彻底的切割与现实的冰冷。
他走到楚玉住宅门前，如今的楚侍郎府邸仍旧是那个毫不起眼的大门。
他去敲门，来开门的清荷头也没抬就说“大人请回吧，我家大人不见客，你们别来了。”
见无人答话，清荷抬头看到了楚辞“楚二公子？”
“楚玉呢。”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愤怒。
清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看楚二公子这个架势，怕是要来找大人算账的，于是赶紧开口“楚大人现在不在，要不您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清荷，让他进来。”楚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清荷无奈，这个时候您添什么乱呐，楚辞这个身量要是揍您谁能拦得住啊。
楚辞推门进去，看到楚玉的那一瞬间，一个拳头就上去了。
伴随着清荷的惊呼声楚玉踉跄倒地。
“你做什么！打人犯法的，小心我去报官！”清荷赶紧去将楚玉扶起来。
“这一拳是他应得的！我一怪他保护不好安宁，害她落水身亡！二怪他大义灭亲，背叛父亲！”楚辞怒吼。
清荷听到楚辞的怒吼也忍不住发了脾气，她将楚玉扶起来，推到身后。
“楚二公子说的真像笑话！你怎么不想想我家公主为何会落水身亡！还不是你的好父亲设计的，驸马他有什么错，他又不会武功，为了公主他也差点溺水而去！要不是你的父亲，公主怎会如此，要不是你的父亲自作自受，何惧驸马揭露他的罪行！就算没有驸马，还有另外的大人，人在做，天在看，做坏事总是要被雷劈的！”
清荷喘了口气，接着骂道。
“倒是你，公主出嫁前你口口声声说心悦于她，可你做过什么！公主出事的时候你又做过什么！你除了无能狂怒，去欺负那些比你弱小的人，你还会干嘛！你简直愧对你身上这身戎装！”
清荷的这一番话让楚辞毫无反驳之力。
是啊，一个小丫鬟都能看明白的事，他还能不明白吗，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心中的愤怒，看到楚玉还能风光霁月的当官，他心里就恨，可清荷说的对，如果不是父亲，又怎会到如今的境地。
“这一拳，就当还了你为父报仇，日后，好自为之。”楚玉的声音在清荷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怜悯的语气。
他在怜悯我？楚辞意识到这一点后，大笑着走出大门。
清荷看着笑的有点疯狂的楚辞离开，还有点心有余悸，刚刚一怒之下说了很多口不择言的话，万一刚刚楚辞被惹怒了，真给自己一拳，小命不保啊。
“清荷，”清荷回头，看着楚玉的眼睛，意识到他又要开口教育了，她赶紧说“大人您快去休息，我去叫苏大夫过来给您看看。”说着一溜烟跑了。
楚辞一路走向皇宫，求见新帝。
金銮殿上，他单膝跪地。
“陛下，臣父罪孽深重，臣不敢求恕，然臣一身武艺，乃为护卫家国而学，臣恳请陛下，允臣返回北境戴罪立功，臣愿以此残躯，永镇边关，以赎父罪！”
新帝看着他，目光复杂，对于这个年轻的武将，他并无恶感。
“楚辞，你父之罪，与你无关。”
“求陛下成全。”楚辞坚持跪地不起。
叶冕无奈轻叹一声，准许了他的请求。
离京前，他去见了四皇子，现在已经是四王爷了。
二人相见，恍如隔世。
叶怀章还是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只是楚辞，已经褪去了年少气盛的样子，多了份沉稳之气。
“一年前咱们在这酒楼喝酒，你看到安宁的马车走过，那么嫉妒楚玉，当时没打上去的那一拳，现在倒是还回去了。”叶怀章笑着给他倒了杯酒。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以后，保重。”
楚辞举起酒杯朝他示意，随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他骑着马，独自离开了京城，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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