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曦带着青羽、石甲和荆藤，如同归巢的雨燕，悄无声息地追上了正在一处隐蔽山谷中短暂休整的大部队。
她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不少修士和士兵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关切与询问。
“宗主！你们没事吧？”
“青羽前辈，受伤了吗？”
“石甲大哥，你的盾……”
七嘴八舌的问候中，充满了真挚的担忧。
慕昭曦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大家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心中微暖。她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定：“无妨，些许小伤，已无大碍。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恢复灵力，此地不宜久留。”
安抚了众人，她与墨幽玄、凯洛斯以及几位核心长老迅速走进一旁临时搭建的、用于议事的简易帐篷。
帐篷内，一面经过顾星宇改造的、镶嵌着灵石的通讯法阵正亮着微光。
慕昭曦激活法阵，光芒稳定后，显现出远在京都的卫寒碣和顾星宇略显疲惫却专注的面容。
“昭曦，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卫寒碣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担忧，他眼角的皱纹在法阵光芒下显得更深了。
慕昭曦简要将断后遭遇战的情况说了一遍，尤其提到了对方投入大量“幼童兵”以及程月英提供的偏转盾起到关键作用。
最后，她提出了当前最紧迫的问题：“卫师弟，顾先生，敌军追击甚紧，且手段越发酷烈。我们若继续向京都方向撤离，距离越近，恐怕……以我们目前的力量，难以在京都外围有效拦截他们，届时京都危矣。”
通讯那头，卫寒碣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花白的头发似乎更显凌乱：“昭曦，你们的安危才是首要。
京都……我们会尽全力防守。你们现在需要做的，是保全自身，寻找战机，不必强求一定撤回京都。
我们这边，武器工坊日夜不停，总能造出些东西来抵挡一阵。”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顾星宇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过来，脸上带着熬夜的憔悴，眼睛却亮得吓人。
充满了技术宅特有的兴奋光芒：“恩人！恩人！听我说！我新搞出来一个好玩意儿！结合了缴获的那些能量核心技术和我们的聚灵法阵，弄了个单兵用的‘灵爆弩’！威力测试的时候，能一下子轰穿三层附魔钢板！就是后坐力还有点大，稳定性需要优化，还没实战过……但我觉得思路绝对没问题！”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像个向家长展示新玩具的孩子。
慕昭曦安静地听着，看着他兴奋得有些泛红的脸颊，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多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一只懵懂幼犬时的模样。
时光荏苒，当初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小家伙，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开始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了。
她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和的、带着赞许的笑意，顺着他的话夸赞道：“很不错，顾先生总能带来惊喜。此物若能量产，定能大大增强我军战力。”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和心态，已然带上了一种长辈看待出色晚辈的欣慰与包容。
曾几何时，宗门覆灭，师长尽殁，她虽修为高深，心性却如同骤然失去荫庇的幼苗，在风雨中飘摇，只长修为，难长心智。
而历经这连番战火洗礼，背负起越来越多人的生死与期望，她正在不知不觉中褪去青涩与彷徨，变得愈发沉稳、坚毅，真正开始具备一派自柱、正道领袖的气度与担当。
一旁，墨幽玄的灵体飘忽着，将慕昭曦那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变化尽收眼底。
她抱着手臂，虚幻的脸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用只有慕昭曦能听到的神念传音调侃道：
【啧啧，瞧瞧这口气，这架势……还真有几分那些古板正道老祖宗的味道了。小昭曦，你这是终于要长大成人了？】
慕昭曦闻言，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好气地瞥了墨幽玄的灵体一眼，却没有反驳。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确实在蜕变。
与此同时，在魔界那个隐蔽的悬崖山洞内。
沃里安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熟悉而又带着紧张和关切的面孔——刀疤士官，总爱抱怨却心肠不坏的技术兵，还有那个沉默寡言但枪法极准的狙击手……
是他们，他们真的在这里，他们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沃里安的鼻腔和眼眶，酸涩之感瞬间弥漫。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但他立刻强行压下这股软弱的冲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厉声喝道：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警戒位置呢？！想被一锅端吗？！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熟悉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即使虚弱不堪，也依旧带着昔日的威严。
刀疤士官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道：“是！将军！”几人立刻散开，各自回到洞口和岩壁缝隙的警戒位置，紧张地注视着外界，仿佛刚才那瞬间流露出的关切只是幻觉。
看着他们迅速散开的、依旧带着军人本能的背影，听着洞外隐约传来的、他们压低声音互相提醒注意安全的交谈，沃里安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头，将脸埋进粗糙的石壁阴影里。
刚才被他强行逼回的泪水，此刻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脸颊下的岩石。
他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只有肩膀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此刻是何等的波涛汹涌。
原来他们还在。
原来他们还会救他。
原来他们都还活着。
真好。
这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庆幸、愧疚、感动与如释重负。
在众叛亲离、坠入深渊之后，这一点点来自于昔日部下的、或许夹杂着复杂情绪却依旧选择了伸手的温暖，成了支撑他在这无边绝望中，继续喘息下去的唯一微光。
他紧紧闭上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流淌，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偏执、疯狂与孤独，都随着这泪水一并冲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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