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午后。
县委大楼的喧嚣暂时远离,黄政乘车回到东岸丽景的住处。
经过一上午的思量,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了隆海农业的长远发展,为了那九十万农民的福祉,联系萧菲菲、争取国粮集团落户,是必须走的一步棋。
但是,这一步棋,他不能瞒着杜玲私下落子。
信任是婚姻和感情的基石,尤其是在涉及过往情感瓜葛的事情上,坦诚比任何聪明的隐瞒都更重要。
他相信杜玲的智慧和大度,也相信他们之间经得起考验的感情。
午餐是夏铁准备的,四菜一汤,简单却可口。
饭桌上气氛轻松,杜玲和杜珑聊着上午去考察帽子岭旅游路线规划的趣事,黄政也饶有兴致地听着,暂时将心事放在一边。
饭后,按照黄政平日的习惯,他会回卧室小憩片刻,为下午的工作养精蓄锐。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动作略显缓慢地烧水、取茶、温杯,泡了一壶香气清雅的龙井。
杜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温柔的欣喜。
她以为黄政是想多陪她说说话,享受这难得的午间闲暇,便开心地坐到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他摆弄茶具。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客厅里安静而温馨。
只有杜珑,依旧雷打不动地占据着她的“专属”贵妃位,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垫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似乎在处理邮件。
但她的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黄政不同寻常的举动和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欲言又止的犹豫。
当黄政将泡好的茶端过来,给杜玲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端着茶杯坐在杜玲旁边的长沙发上,却只是沉默地喝茶,眼神飘向窗外,完全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时,杜珑终于忍不住了。
她头也不抬,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洞悉:
“黄政,看你那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毛样,这可不像你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性格啊。”
她顿了顿,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那双沉静睿智的眸子如同探照灯一般扫向黄政,语气陡然变得促狭而尖锐:
“等等!让我猜猜……黄大书记,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上午在办公室……搞了什么办公室恋情,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姐的事,现在良心发现,想坦白又难以开口了?”
“噗——”黄政正心绪复杂地喝着茶,被杜珑这石破天惊的猜测呛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猛地放下茶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手指着杜珑,脸色涨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小姨子!你……你瞎说什么呢?!怎么能往这方面想?!
你的思想觉悟很有问题!严重跑偏了!你以为我黄政是什么人?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他急忙转向杜玲,语气急切而真诚,“老婆,你可千万别听她瞎猜,乱想!绝对没有的事!”)
杜珑看着黄政气急败坏、急于辩解的样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重新舒舒服服地窝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更加戏谑的弧度,轻飘飘地补了一刀:
“切,说得倒好听。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晚上……跟有使不完的牛劲似的。”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然后话锋一转,更加促狭:
(“哎,对了,我姐没来隆海之前,你是怎么一个人‘渡过’那漫漫长夜的?
该不会是……靠‘五大娘’解决的吧?哈哈哈……”)
她自己说完,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打破了客厅里略显凝滞的气氛。
“你……!”黄政被杜珑这番越发“离谱”的调侃弄得哭笑不得,一张脸红了又白,指着杜珑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姨子今天就是存心要拿他开涮。
他只好再次求助地看向杜玲,带着几分无奈和告状的意味:
“老婆,你管管她!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说了!”
杜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听着两人斗嘴,脸上早已漾开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她伸手拉住黄政的胳膊,轻轻将他拉回沙发上坐下,柔声道:
“好了好了,老公,你先别急。”
她瞥了一眼笑得肩膀耸动的妹妹,眼中带着了然和宠溺:
(“老妹这是跟你不见外了,是在逗你玩呢。
你没听过有句话叫‘吵是亲,骂是爱’吗?
她要是跟你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那才叫生分呢。”)
她握住黄政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
(“不过,老公,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确实装着事,有话想对我们说,对吗?
我们是一家人,是最亲近的人,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你是我丈夫,是干大事的人,心思应该用在隆海的发展上,别为了一些小事自己纠结,耽误了正事。
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说不定珑珑还能帮你分析分析,她看事情有时候比我们都透彻。”)
杜玲这番话,如同一阵春风,吹散了黄政心头那点因杜珑调侃而产生的尴尬和燥意,也给了他一个顺理成章开口的台阶。
他反手握紧杜玲柔软的手,心中暖流淌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开口道:
(“玲玲,珑珑,这个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确实关系到隆海的发展,尤其是关系到我们县里那九十万以土地为生的农民兄弟未来的生计和出路。”)
听到“九十万农民”、“生计出路”这样的字眼,原本还在嬉笑的杜珑,神色瞬间收敛,变得认真起来。
她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到一边,坐直了身体,目光专注地投向黄政,示意他继续说。
涉及到正事和民生,她从不含糊。
黄政便将上午刘标带来的关于国粮集团正在全国进行战略布局扩张的消息。
以及引进国粮集团对隆海乃至整个桂明市农业可能产生的巨大带动效应,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重点强调了其“国家队”的背景、雄厚的实力和深远的影响。
杜珑听得微微颔首,显然认可这个战略方向的价值。
但她的耐心似乎有限,当黄政还在铺垫背景时,她便直接打断,言简意赅:“讲重点。关键节点在哪里?障碍是什么?”
黄政被噎了一下,知道瞒不过这位心思剔透的小姨子,也知道绕弯子无用。
他看向杜玲,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和慎重:
“老婆,你还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校团委那个副书记,叫萧菲菲的吗?经常主持大型晚会,能力很出众的那个女生?”
杜玲闻言,微微蹙起秀眉,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大学的记忆有些遥远,但那个活跃在校园舞台中心的靓丽身影,还是有些印象的。
“萧菲菲……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挺漂亮的,也挺能干,在学校里很出名。不过我跟她不熟,没什么交集。”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黄政,“怎么了?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黄政缓缓道:
(“她现在,是国粮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兼任战略发展部经理。
刘标提供的消息,她正在具体负责集团这一轮的全国布局和投资。”)
杜玲恍然,但随即更加疑惑:
(“那这是好事啊!如果能通过她这条线,跟国粮集团搭上关系,不是正好吗?
老公,你是在担心……联系不上她?或者级别不够?”)
这时,杜珑那清冷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了然和不耐烦:
(“黄政,你别磨磨唧唧绕圈子了。你不就是想告诉我姐,你跟这位萧菲菲经理以前在大学时有过一段,但后来分开了。
现在因为工作要去联系她,又担心旧情复燃,或者担心我姐知道了会不高兴、会生气吗?
吱吱呜呜讲一大堆背景,核心不就是这点事儿?”)
她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接戳破了黄政心底那层最隐秘的顾虑,让黄政一时语塞。
杜玲听了妹妹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老妹你别乱猜。老公大学时候的事,我大致都知道。
他一直到毕业,都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他那会儿所有心思都在学习和勤工俭学上,家里负担又重,根本没那个时间和心思。”
她看向黄政,目光清澈而信任,“老公,你直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
妻子的信任如同最坚实的后盾,让黄政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消散了。他点了点头,迎着杜玲的目光,坦诚道:
“玲玲,珑珑,你们说的,对,也不对。我大学是没谈过恋爱,但是……确实被人明确地喜欢过,而我,拒绝了。”
他简略地将当年萧菲菲在操场边向他表白,而他以“家境悬殊、毕业去向不定、无心恋爱”等理由婉拒的情形说了一遍。
没有渲染细节,但那份青春时期的青涩、遗憾以及他当年背负的压力,却隐约可感。
杜玲听完,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理解,也有微微的释然。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时候我刚对你有点好感,想接近你,你却总是下意识地躲着我……是怕我也像萧菲菲学姐一样,向你表白,让你为难吧?”
黄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那时候,心里装了太多东西,确实不敢轻易开始任何感情。”
杜珑在一旁撇了撇嘴,评价道:“看不出来,黄政同志年轻时候,还挺有‘魄力’和‘原则’嘛。”
(“这个‘魄力’……”黄政自嘲地笑了笑,“在当时或许算是一种笨拙的负责,但现在回头看,对别人可能也是一种伤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他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为了隆海的发展,为了那九十万农民,我必须去联系她,去争取国粮集团这个项目。
但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必须提前告诉玲玲你,这是对你最起码的尊重,也是对我们感情最基本的坦诚。
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我们之间哪怕一丝一毫的隔阂或者猜疑。”)
他的话语真挚而有力,目光坦荡地看着杜玲。
杜玲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她用力握紧黄政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
“老公,我明白。我支持你。工作是工作,过去是过去。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的感情。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这时,杜珑也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戏谑之色。
她站起身,走到黄政和杜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睿智的眸子里,此刻却流露出一种罕见的、属于家人的郑重。
(“黄政,”她直呼其名,语气严肃,“我不跟你开玩笑了。
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也记住。”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还记得过年的时候,在京城家里,爷爷单独把我和你叫到书房,对我们说的话吗?”)
黄政神情一凛,坐直了身体。杜玲也看向妹妹。
杜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爷爷说,如果有一天,他百年归西了,杜家的未来,就交到我们手上了。
他要我们,特别是要我杜珑,倾尽杜家一切资源,助你黄政登鼎,维持杜家的传承与荣耀。”
她特意加重了“一切资源”四个字的读音,目光深邃地看着黄政,“‘一切’的意思,你明白吗?
这里面,包括人脉,包括财富,包括声望,自然……也包括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情感纠葛。
只要是为了你真正的发展,为了大局,这些都不算事,都是可以运用和协调的‘资源’。”)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黄政心中炸响。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理解到杜老爷子这番背后的深意和托付,这分量,太重了。
杜珑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住黄政:
(“但是,黄政,你要永远记住,也给我牢牢记在心里!
我姐杜玲,才是你黄政明媒正娶、得到杜家上下认可、与你共度一生的正妻!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你会走到多高的位置,身边会出现什么样的人或事,这一点,永远不能变!
你的心里,必须把这条线划得清清楚楚!
否则,”她的声音骤然变冷,“我杜珑第一个不答应!杜家,也不会答应!”)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既是警告,也是底线,更是一个妹妹对姐姐最深沉的爱护。
黄政迎着杜珑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他松开杜玲的手,转而用双手将杜玲的手紧紧包裹住,举到胸前,目光诚挚而坚定地看着杜玲,又像是说给杜珑听:
(“老婆,我黄政不是那样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会是。
我黄政的妻子,只有一个,过去,现在,未来,都只有你,杜玲。”)
他的誓言简单,却重于泰山。
杜玲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不是伤心,而是幸福和感动满溢。
她看着黄政,双眼迷离,蕴含着无尽的情意,声音软糯而依赖:“老公……抱我进房……”
这是情感达到顶峰时最自然的流露。
然而,杜珑却像一道闪电般瞬间移动到两人中间,张开手臂拦住,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故作嫌弃的表情:
“不行!大白天的,想什么呢!黄政你还得去上班呢!正事要紧!”
她这突如其来的“阻挠”,瞬间打破了刚才那过于凝重和深情的气氛。
黄政先是一愣,随即看着杜珑那明明很关心却偏要摆出一副“煞风景”模样的俏脸,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心中因往事和重任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也一扫而空。
他松开杜玲,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杜珑的肩膀(换来对方一个白眼):
“小姨子,你也有惊慌失措、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啊?放心吧,逗你的!我这就去上班,晚上见!”
他弯腰在杜玲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然后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步履轻快而坚定地走出了家门。
阳光洒在他的背影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下午,回到办公室,黄政摒除了一切杂念。
他通过几位在京校友和以前清华老师的关系,几经辗转,终于拿到了萧菲菲当前的工作手机号码。
看着纸上那一串数字,黄政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生机勃勃的隆海县城。
为了这片土地,为了这里的人民,有些联系,必须建立;有些过往,必须面对。
他不再犹豫,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话筒,手指沉稳地按下了那十一个数字中的前十个。
听筒里传来规律而漫长的等待音,“嘟——嘟——”,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
窗外,天空湛蓝,白云舒卷。而电话那头即将响起的,或许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也将是隆海农业走向新时代的一个可能起点。
黄政的眼神,平静中透着决然。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步,他已坦然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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