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城外，喊杀声震得天地都在颤抖。李家军的投石机嘶吼着抛出巨石，水桶粗的石弹划破长空，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城头。“轰隆——”巨响连连，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守兵们被震得耳膜生疼，纷纷缩在城墙之后，连头都不敢抬。
秦琼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厉声喝道：“撞木队，随我冲！”十几名精锐士兵吼声震天，合力扛起数丈长的撞木，踩着血泊朝着城门猛冲。撞木前端裹着厚实的铁皮，重重撞在城门之上，发出“咚”的闷响，震得城门微微晃动。
城头上的刘黑闼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城下的撞木队，怒吼道：“放箭！给我射！别让他们靠近城门！”守兵们不敢怠慢，顶着石弹的威胁探出身，弯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蹲下！举盾！”单雄信的吼声适时响起，冲在前方的步兵迅速蹲下，举起铁盾结成一道盾墙。箭矢噼里啪啦射在盾上，却难以穿透。撞木队借着盾墙的掩护，加快了冲锋的脚步，撞木一次次狠狠撞在城门上，闷响一声比一声沉重。
刘黑闼看得心头火起，又喝道：“倒油！点火！”守兵们立刻将盛满火油的陶罐砸向城下，火油溅在地上，瞬间被火把点燃，燃起熊熊烈火，拦住了撞木队的去路。秦琼眉头紧锁，挥枪挑飞一个燃烧的火盆，高声道：“撤回来！暂避锋芒！”撞木队无奈，只得扛着撞木后退，不少士兵的衣袍被引燃，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灭火。
双方厮杀近两个时辰，日头渐渐爬到中天，血腥味混杂着烟火气，弥漫在旷野之上。辰时三刻的攻城鼓响，到晌午时分的收兵锣鸣，这场血战终于暂时停歇。
李家军的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李建成面色铁青，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兵符竹简散落一地：“废物！都是废物！一万将士折损，竟连洺州城门都没能撞开！刘黑闼这厮，当真如此难缠！”
秦琼垂首立在一旁，沉声道：“大公子息怒。城门之后被巨石死死顶住，撞木撞击之力难以撼动根本，并非将士们不拼命。”
李元吉撇着嘴，斜睨了徐茂公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徐军师，你昨日还说此计万无一失，能一举拿下洺州，如今却是这般光景。依我看，你这计策也不过如此！”
雄阔海闻言，眉头猛地一皱，上前一步沉声道：“四公子此言差矣！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哪有必胜的计策？刘黑闼与窦建德不同，窦建德优柔寡断，无勇无谋，可刘黑闼却是悍勇善战，心思缜密，绝非易与之辈！今日能逼得他闭门不出，已是占了上风！”
“你——”李元吉被怼得脸色涨红，正要发作，却被李建成厉声喝止：“四弟！闭嘴！”他瞪着李元吉，怒声道，“我等在此商议破城之策，你却在此冷嘲热讽，成何体统？有本事你便领兵去攻城，拿不下洺州，休要回来见我！”
李元吉被骂得哑口无言，悻悻地闭上嘴，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他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李建成冷喝一声，“我还没让你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日后说话，先过过脑子！徐军师乃我军智囊，你当着众将的面质疑于他，让瓦岗的兄弟们如何看我？如何看这军中法度？”
李元吉咬了咬牙，闷声道：“知道了，大哥。”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帐。
李建成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冷哼道：“扶不起的阿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茂公轻摇羽扇，缓缓开口：“大公子息怒。四公子年少气盛，心直口快罢了。”他话锋一转，眉头紧锁，“刘黑闼此人多疑狡诈，今日的声东击西之计，怕是早已被他看穿。城北攻城，他能迅速调集兵力增援，足以见得此人治军严谨，不可小觑。”
李建成看向他，神色缓和了几分：“军师所言极是。那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总不能一直耗下去吧？”
“容贫道三思。”徐茂公闭上双眼，指尖轻轻敲击着羽扇，“洺州城防坚固，粮草充足，硬攻绝非上策。需得另寻他法，或离间其军心，或断其粮道，方能破城。”
李建成点了点头：“好！那便有劳军师了。秦将军、单将军、罗将军、雄将军，你们今日征战，辛苦至极，先回营歇息。待军师想出良策，我再召集诸位商议。”
“末将领命！”秦琼四人齐声应诺，转身退出了营帐。
帐内只剩下李建成与徐茂公二人，李建成望着帐外的烈日，喃喃道：“洺州不破，河北难定啊……”
徐茂公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公子放心，贫道定能想出破城之策。
与此同时，洺州城的议事厅内，也是一片凝重。刘黑闼坐在主位，身上的重甲还未卸下，甲胄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发黑。他看着帐下的众将，沉声道：“今日一战，我军损失八千余人，李家军也折损过万。虽是守住了城池，却也伤了元气。”
范愿拱手道：“大王英明！若非您及时调兵增援城北，李家军怕是早已破城而入。如今李家军锐气受挫，短时间内定不敢再贸然攻城。”
王小胡也附和道：“范先生所言极是！李家军的投石机虽猛，却也难以持久。只要我军严守城池，加固防御，耗上一月半载，李家军自会粮草不济，不战而退！”
刘黑闼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没那么简单。李建成麾下猛将如云，还有军师徐茂公，绝不会甘心就此罢手。传令下去，全军加固城防，城门之后再加三层巨石，城头多备擂木滚石火油。另外，派斥候密切监视李家军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即刻禀报！”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诺，转身下去部署。
议事厅内，刘黑闼望着窗外的夕阳，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知道，这场守城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历阳城内，却是另一番血腥景象。
王府大堂之上，黄霸天高坐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两名亲兵押着辅公祏走了进来，辅公祏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却依旧昂首挺胸，目光如炬。
“辅公祏，你倒是条硬汉子。”黄霸天咧嘴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杜伏威已死，历阳已破，你若归顺于我，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不尽的高官厚禄。”
辅公祏冷笑一声，朝着黄霸天啐了一口唾沫：“狗贼！你用卑鄙手段污染水源，残害百姓，攻破历阳，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辅公祏生是杜大王的人，死是杜大王的鬼，岂会归顺于你这等无耻之徒？”
黄霸天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好一个忠肝义胆！本将军敬你是条汉子，给你机会你却不要，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辅公祏挺直胸膛，高声道，“只是我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般残害百姓，日后定遭天谴！”
黄霸天怒极反笑，猛地站起身，将匕首掷在地上：“天谴？本将军便是天！来人！将这逆贼拖下去，斩立决！头颅悬挂城门，以儆效尤！”
“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辅公祏的怒骂声随着亲兵的拖拽渐渐远去，最终被一声清脆的刀响彻底淹没。
黄霸天望着空荡荡的大堂，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转身对着身旁的亲兵道：“传令下去，将辅公祏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末将领命！”亲兵应声而去。大堂之外，夕阳如血，映照着城门上悬挂的头颅。历阳城内的百姓们远远望着，眼中满是恐惧与怨恨。江淮的天空，已然被血色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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