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苏晚晴睁开眼时，入目是惨白的天花板。她试图撑起身子，却被一只温暖却颤抖的手轻轻按住。
别动。林辰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沙哑。他站在床边，白衬衫前襟还沾着咖啡渍，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整个人像是被狂风席卷过的树，狼狈却固执地挺立着。
苏晚晴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林辰紧紧攥着。他的掌心潮湿，指节泛白，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她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医生说你...林辰突然顿住，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怀孕六周了。
病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窗外，城市的喧嚣被玻璃隔绝成模糊的嗡鸣，唯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怀孕？这个词语像一颗子弹，直直击中她的太阳穴。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她和林辰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那份合作婚姻协议。
我们需要一个孩子。当时林辰这样说，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家族需要继承人。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冷静地分析利弊，如何用律师特有的条理列出条款。没有爱情，没有浪漫，只有利益交换和理性计算。可现在，那个被精心规划的，突然跳出了预设的轨道。
这不可能。苏晚晴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们做了防护措施。
林辰突然松开她的手，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他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又缩短，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医生说防护措施不是百分百可靠。他停下，双手撑在窗台上，背对着她，晚晴，这孩子...
这孩子会打乱所有计划。苏晚晴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协议里那条冰冷的条款：若女方意外怀孕，双方有权选择终止妊娠。
可现在，当真正面对这个可能时，那些理性分析突然变得脆弱不堪。她能感觉到小腹深处那微妙的悸动，像是有一粒种子正在土壤里悄悄发芽。
林辰转过身，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晚晴，我们结婚三个月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这三个月里，我每天早上给你煮咖啡，晚上等你回家。我...
他突然顿住，像是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了。苏晚晴看见他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竟显得如此局促。
你疯了。她听见自己说，可声音里没有多少力度，这只是场交易。
是吗？林辰突然逼近，他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那为什么每次我碰你，你都会颤抖？为什么每次我晚归，你都会在客厅等到凌晨？为什么...
别说了！苏晚晴猛地闭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想起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林辰在她感冒时煮的姜茶，她加班时他留在办公室的便当，还有那些看似随意的肢体接触——他帮她系项链时指尖的停顿，过马路时自然揽住她腰的手...
原来，有些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晚晴，林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碎什么珍贵的东西，我们能不能...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进来，为林辰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色。苏晚晴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眼角的细纹比三个月前深了些，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她想起医生的话：孕早期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但过度焦虑对胎儿不好。胎儿。这个词突然有了温度，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医学术语。
我需要时间。最后，她这样说，声音依然冷淡，却少了几分锋利。
林辰点点头，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早已这样做过千百次。
当病房的门轻轻关上时，苏晚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一个全新的生命正在悄然成长。而这场始于的婚姻，或许正如医生所说——性质，已经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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