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开启后的第七天，真界内部出现了第一座“城”。
不是人力所建，而是法则所凝——在真界中央偏南的平原上，大地隆起七道平缓山脊，如同手掌的七根手指，将一片方圆三百里的沃土合拢在手心。七道山脊的尽头，各自升起一座天然石塔，塔顶与天纲金线相连，垂下淡金色的法则帷幕，将整片区域笼罩其中。
更奇异的是，这片区域内，地脉节点异常密集，足足有三百六十处之多。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阵势排列，吞吐的地气精纯而温和，竟自然形成了适合凡人居住的“无浊灵气区”——在此修炼，根基格外扎实，走火入魔的风险降至最低。
“此地……有‘万世根基’之相。”墨辰站在其中一座山脊上，俯瞰下方沃土，眼中满是震撼。
林风与苏妙也来到了这里。经过七天调养，林风的外伤已愈合大半，只是道基深处仍有些虚弱，需要时间温养。他看着这片自然成形的盆地，感知着其中浓郁到化不开的“人常气息”，若有所思。
“不是‘有相’，而是‘应念而生’。”林风轻声道，“人常开启时，众生心念中最强烈的期盼之一，便是‘一个安稳的、可供繁衍生息的起始之地’。这片盆地，便是真界法则对这份期盼的回应。”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盆地中央的地面忽然泛起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光芒中，一座座建筑的虚影开始浮现——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朴素的石屋、整齐的街道、开阔的广场、矗立的学堂、巍峨的藏书阁……甚至还有市集、工坊、农田的轮廓。
这些虚影由虚转实的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一座可容纳十万人口的完整城池，便赫然矗立在盆地中央！
城池的建筑风格融合了众人心念中的诸多元素：有墨辰想象中的厚重山门风格，有青羽真人偏好的灵动飘逸，有青鸾期盼的温馨烟火气，甚至还有些修士记忆中故乡建筑的残影。它们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协调的美感。
“此城当有名字。”苏妙看着这座无主之城，轻声道。
林风沉吟片刻:“既是应众生心念而生，便叫‘启念城’吧。寓意真界文明，自此开启。”
“启念城……”墨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泛起波澜，“好名字。那七座石塔，当为护城之基；三百六十处地脉节点，可为修炼之眼；这座城……可为我新纪元迁徙真界的第一个据点。”
迁徙。
这个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真界筑造至今，一直是个“工程”。但启念城的出现，意味着它开始真正具备“家园”的实质。新纪元那些还在观望的修士、凡人、生灵……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落脚、可以生活、可以传承的具体地方。
“传令新纪元。”林风当即决断，“自愿迁徙者，可通过诸界巡天司设立的‘星门’，分批进入真界。首批名额……暂定三十万。以启念城为核心，向外辐射定居。”
命令很快通过星炬网络传回新纪元。
消息一出，整个新纪元沸腾了！
无数修士、凡人、甚至开启了灵智的妖族灵族，都涌向诸界巡天司设立的报名点。十年筑界，他们早已对那个传说中的“永恒真界”充满向往，如今终于等到了迁徙的机会！
短短三日，报名人数就突破千万。
巡天司不得不紧急制定筛选规则：优先修为有成、心性稳固者；优先有一技之长、可为真界建设出力者；优先拖家带口、愿在真界扎根繁衍者……
筛选过程难免有争议，但在苏妙以心序之火安抚、墨辰等长老公正主持下，总体平稳。
第十日，第一批迁徙者，共计三十万，通过设在涅盘星渊旁的巨大星门，正式踏入真界！
星门的出口，就在启念城的中央广场。
当第一个人——一个背着行囊、牵着孩子的中年修士——穿过星门，踏上启念城青石地面时，他愣住了。
不是被城池的宏伟震撼，而是被那股扑面而来的、温暖而包容的“气息”包裹。
那是地脉的浑厚，天纲的清灵，人常的温情……三者交融而成的，独属于真界的“世界气息”。吸入一口，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这里……真的不一样。”中年修士喃喃道，眼中泛起泪光。
他身后的孩子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指着天空:“爹，看！金色的线在天上流动！”
那是天纲金线。
更多迁徙者穿过星门，涌入启念城。惊呼声、赞叹声、喜极而泣声此起彼伏。有人跪地亲吻土地，有人仰天大笑，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探查城中建筑……
负责接引的修士们忙碌起来，引导众人前往预先划分的居住区，讲解真界的基本法则，分发记载着《启念城暂行规约》的玉简。
一切井然有序。
林风与苏妙站在七座石塔中最高的那座塔顶，俯瞰着城中逐渐升起的烟火气。
“他们真的来了。”苏妙轻声说，语气中带着欣慰，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真界……要开始面对真正的‘人间’了。”
林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人常开启，众生迁入，意味着真界将不再只是一个纯净的法则造物，而会迅速染上“人间”的色彩——欲望、争斗、爱恨、悲欢、阴谋、背叛……所有文明进程中必然伴随的阴暗面，都会随之而来。
“该来的总会来。”林风平静道，“真界筑造的目的，从来不是创造一个完美的乌托邦，而是提供一个能让所有可能性——包括好的和坏的——都能有空间展开、碰撞、演化的舞台。”
他顿了顿，看向苏妙:“倒是你，心序之火的担子会更重了。三十万人的情绪波动，哪怕只是微澜，汇聚起来也是惊涛。”
苏妙微微一笑，指尖跃起一簇温暖的火苗:“我已经在调整心序之火的运转模式。今后，它不会强行‘抚平’所有情绪，而是作为一面‘镜子’，让众生看清自己的心念，自行抉择。真界的人常……终究要靠他们自己来书写。”
两人正说着，墨辰匆匆飞上塔顶。
“总巡天，苏仙子。”墨辰脸色凝重，“迁徙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说。”
“有三名迁徙者，在通过星门时触发了星门自带的‘心念检测阵’。”墨辰压低声音，“检测显示，他们的心念深处，藏有极其隐晦的‘虚海印记’。”
林风眼神一凝:“虚海印记？”
“对。那印记隐藏极深，平时与常人无异，甚至本人都未必察觉。但星门检测阵是我特意请青鸾参与设计的，对虚海法则波动格外敏感，这才发现。”墨辰递过三枚封印着灰光的玉简，“印记的内容……是‘观察与记录’。他们进入真界后，会本能地观察周围一切，并将信息通过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方式，传回虚海。”
林风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中封印着三缕极淡的灰色气息，气息深处，确实有虚海那特有的“归寂”法则波动。波动中携带的信息片段，正是对真界的观察记录:地脉强度、天纲结构、人常特性……甚至包括启念城的建筑布局。
“虚海意志……已经开始往真界‘塞眼睛’了。”林风收起玉简，眼神深邃，“而且手段比我们预想的更隐蔽。不是强行渗透，而是借助迁徙者，自然混入。”
“要抓出来吗？”墨辰问。
“抓，但不要打草惊蛇。”林风略一思索，“既然他们想观察，那就让他们观察。苏妙，以心序之火在这三人身上种下‘反向镜印’，他们传回虚海的信息，会先经过镜印的过滤与……修饰。”
苏妙会意:“你想让虚海看到我们想让它们看到的‘真界’？”
“对。”林风望向城中熙攘的人群，“真界初立，需要时间成长。在足够强大之前，有些底牌……不宜过早暴露。”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通知青鸾，让她挑选一批擅长心念之法的修士，组建‘心镜卫’，专职监测迁徙者中的异常心念波动。虚海能塞三个，就能塞三十个、三百个。我们要做的，不是杜绝——那不可能——而是掌控。”
墨辰领命而去。
塔顶上，林风与苏妙再次俯瞰启念城。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天纲辉光与人间灯火开始交织。炊烟升起，孩童嬉戏声隐约传来，有修士在广场上公开讲法，引来众人围观……
一座城，活了。
一个世界，活了。
而暗处的眼睛，也睁开了。
林风轻轻握了握拳。
真界的路，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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