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壁之上，万千异象交织而成的辉光持续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新纪元所有参与构筑的修士，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顿悟状态。他们的道心在那场理念洪流的冲击与重塑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淬炼。许多卡在瓶颈期多年的修士纷纷突破，星炬网络中的气息此起彼伏，如同星海潮汐。
林风与苏妙并肩立于真界雏形的核心——一座由混沌道图演化而成的“太初道台”之上。
道台悬浮在真界中央，下方是正在缓慢成形的山川雏形，上方则与周天寰宇大阵的核心阵眼相连。从这里，可以清晰感知到界壁每一处“陌异风景”的状态。
“那些转化而来的区域，已经开始自主演化法则了。”苏妙闭目感应片刻，轻声说道。
她身周的心序之火已不再是单纯的火焰形态，而是化作万千细密的光丝，与星炬网络的每一个节点相连。通过这些光丝，她能感知到所有参与者的情绪波动与集体意志的流向。
林风点了点头，目光穿透虚空，落在界壁某处——那里是“星骸之渊”的所在。
原本只是冰冷星骸幻影悬浮的区域，此刻竟有淡淡的生命气息在滋长。那些仿佛走到尽头的星辰碎片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莹白色的苔藓状物质。苔藓在绝对的死寂中缓慢生长，每一点生长都在吸收周围虚空中散逸的微弱能量，然后释放出更加微弱、却坚韧不屈的生命波动。
“死寂中孕育生机。”林风眼中闪过明悟，“这是众生对‘生命珍贵’的信念，在法则层面的具现。”
他又看向“法则乱流虹桥”。那座由无序法则流光构成的瑰丽长桥，此刻竟然开始有规律地脉动。每一次脉动，都会在桥身周围荡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中隐约浮现出各种基础符文——那是新纪元修士们对秩序与意义的理解，正在悄然梳理这片混乱之地。
“看来，这些区域不需要我们刻意引导，就会朝着符合真界整体基调的方向自主演化。”苏妙睁开眼，眸中带着欣慰，“众生的集体意志，比我们想象的更有创造力。”
就在这时，林风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界壁之外的虚海。
苏妙也随之看去。
虚海依旧漆黑寂静，但就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不是星光，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从概念中诞生的“存在感”。那点微光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却在瞬息间扩大，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影。
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看不出性别、年龄的人形存在。祂的身躯半透明，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法则丝线在流转编织，却又给人一种随时会消散的虚幻感。祂的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双眼睛中没有瞳孔，只有不断变幻的宇宙图景：星辰生灭、文明兴衰、法则诞生与崩解……
祂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界壁之外，隔着那层融合了万千异象的辉光，与林风对视。
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纯粹的、如同观察显微镜下标本般的审视。
“来了。”林风低声说。
苏妙立刻通过心序之火，向所有尚在顿悟中的修士发出警醒的波动。星炬网络中的气息迅速平复，所有人都从感悟状态中退出，警惕地看向界壁之外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没有动作，但一个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直接在太初道台上响起：
“你们，完成了我们从未见过的‘转化’。”
声音不是通过空气或神识传播，而是直接在法则层面共振。每一个字都携带着厚重的信息量，林风甚至能从这句话中，“听”到五道虚海意志在目睹转化过程时的震惊与不解。
“我们展示的是终结、混沌、冰封、消解、归一。这是虚海深处，经过无数纪元验证的‘真实路径’。”那声音继续说，“按照我们的推演，任何接触到这些理念的存在，只会走向三条路：认同并皈依、崩溃而湮灭、或是以自身理念强行对抗。”
“但你们……选择了第四条路。”
身影的目光扫过界壁上那些仍在演化的异象区域，尤其是在星骸之渊那些莹白色苔藓上停留了片刻。
“你们将我们的‘真’，变成了你们的‘景’。这不是对抗，也不是皈依，而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再创造’。”
林风向前一步，直面那道身影：“所以，你们是来确认这件事的？”
“确认，并观察。”身影回答，“虚海深处有无数意志，我们五个只是距离最近、最先感知到你们的存在。对于你们这种‘异常’，不同的意志有不同的看法。”
“有的认为应当继续抹除，因为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既定真实的‘污染’。”
“有的认为可以观察，因为你们的‘再创造’过程，或许能揭示某些我们未曾发现的可能。”
“而我们五个……”身影顿了顿，“在亲自经历过那种‘转化’后，决定派遣一个‘观察体’前来。不是为攻击，也不是为交流——我们与你们的理念差异太大，真正的‘交流’几乎不可能。我们只是要亲眼看看，这个被你们称为‘真界’的地方，接下来会如何演化。”
林风沉默片刻，问道：“那么，你们会干涉吗？”
“只要你们的演化不影响虚海的稳定，不试图将你们的‘转化’法则反向侵蚀虚海，我们就不会干涉。”身影说，“但如果你们试图扩张、同化，或者你们的演化产生了足以扰动虚海本源的‘异常变量’……那么，下一次到来的就不会是观察体了。”
这句话说得平静，但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让所有听到的修士都心中一凛。
“我们明白了。”林风点头，“真界尚在筑造初期，我们目前的目标只是完成它的基础架构，让愿意前来的生灵有一个可以自由发展的家园。至于扩张与侵蚀……至少目前，不在我们的计划中。”
“很好。”身影似乎对这个回答满意，“那么，观察开始。”
话音落下，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忽然散开，化作无数光点。这些光点没有进入真界，而是均匀地散布在界壁之外的虚空中，如同无数只无形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真界的一切变化。
苏妙通过心序之火感应了片刻，确认这些光点确实没有任何攻击性或渗透意图，才稍微松了口气。
“它们真的只是观察。”她低声对林风说。
林风望着虚空中那些若隐若现的光点，沉思道：“这或许是好事。有它们在，其他对真界抱有敌意的虚海意志，至少不会贸然攻击——毕竟，这是‘他们五个’先发现的‘观察对象’。”
“但也意味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苏妙微微蹙眉。
“那就让他们看吧。”林风忽然笑了，“看我们如何将一个理念，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转身面向太初道台下方正在缓慢成形的山川大地，声音通过星炬网络传遍所有修士：
“诸君，虚海的‘考官’已经就位。接下来，该我们展示真正的‘答卷’了。”
“星炬基座第二阶段——‘地脉锚定’，现在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星炬网络中所有修士齐声应和。万千道气息冲天而起，与周天寰宇大阵产生共鸣。
只见真界雏形的大地上，那些原本只是模糊轮廓的山川河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无数法则丝线从星炬基座中延伸而出，如同大地的经脉，深深扎入这片新生世界的根基。
而在界壁之外，那些散布的光点微微闪烁，将这一切变化，忠实地记录、传回虚海深处。
真正的创世，才刚刚开始。
而观众，已经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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