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攥着拳头,指节泛着青白色,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股钝痛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压不住语气里裹着的不耐烦尖锐:“所以他俩也只是因为与我们有联系而站在这里吗?其实现在的我们已经与他俩没什么关系了!他俩的假结局还是真结局,早就和我们没有牵连了!”他盯着察克曼格苍老的脸,眼白里爬着红血丝,眼里的疲惫混着烦躁像团拧不开的乱麻——这场跨越时空的局缠了他太久,从赛场的喧闹到虚无的白色空间,从十年后的自己到八年前的故人,每一件事都像块石头,压得他连呼吸都觉得累。
察克曼格抬起枯瘦的手,指节上的老人斑陷在松弛的皮肤里,轻轻敲了敲拐杖——金属底托在白色地面上发出“嗒”的轻响,像根细针,戳在这场荒诞的梦里:“其实我们的人生一直在戏里,我们每个人都在演戏。”他的声音裹着岁月的沙哑,像旧留声机里的唱片,转得慢且沉,眼神扫过孙易攥着教案的手(教案边角被捏出深褶,像被反复摩挲的旧信)、李怡项扶着眼镜的指尖(镜腿是淡粉色的,沾着点不易察觉的粉笔灰),“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演得好和演得坏的区别,不过也有人能突破这场戏回到现实——希望你们也能突破演戏,回到真正的现实里。”
“什么?”夏然和江缘异口同声地问,话音还没落地,眼前的察克曼格突然开始透明:他的白发像融在温水里的雪,一缕缕散成光屑;皱纹慢慢淡成虚影,像被抹布擦过的笔迹;连拐杖的轮廓都变得模糊,顶端的墨绿色宝石失去了光泽,像被风吹散的烟。身旁的孙易和李怡项也跟着缓缓消失:孙易手里的教案“哗啦”一声散成细碎的光,纸上“高三(2)班”的字样闪了闪,彻底没了痕迹;李怡项的教师证晃了晃,照片里的小虎牙还没来得及弯起,就跟着她的身影一起化成了泡泡——一戳就破,连残影都没在白色空间里留下。
江缘猛地抬头,脖颈的骨头发出“咔”的轻响,他看向周围——通天树的枝叶还在晃,墨色的叶片碰撞出“沙沙”声,像有人在远处低语,可白色的空间却突然涌进了人影:大树旁有很多人朝他们飘来,脚不沾地,衣摆垂在空气里,像浮在溪流中的纸片。每个人的头顶都悬浮着发光的姓名,暖黄色的光裹着字,在江缘和夏然面前自动摆成一列,从左到右依次亮起来:艾适、史密斯·贝尔格拉、秦叶江、岳炜凡、苏诚、艾漠、薛佳目、胡护、苏浒、派·阿尔法、阿尔蒙·德、宋越楚、艾星凌、艾奉明、艾彻儒、周仕锡。十六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却互不碰撞,连衣角都没蹭到对方,像被编排好的皮影戏,动作规整得透着虚假。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白色地面上浮现出一行行发光的评语,金色的光像烫在纸上的印章,稳稳落在每个人的名字下方:
? 艾适:“警储长”——光字里裹着点冷意,像他眼镜片后的眼神;
? 史密斯·贝尔格拉:“总府”——字体比旁人的更厚重,衬着他高鼻梁的轮廓;
? 秦叶江:“不完全非族理解者代表”——光字边缘泛着浅蓝,像他身上的水系统能系波动;
? 岳炜凡:“惜忆追绪者代表”——字里带着点模糊的雾,像他总皱着的眉头;
? 苏诚:“宇宙统一联合体奠基者”——光字亮得刺眼,像他站在人群中央的样子;
? 艾漠:“地球大爱精神传承者”——字里裹着点暖光,像他总揣在口袋里的糖;
? 薛佳目:“警储副长”——光字比艾适的更柔和,像她总弯着的嘴角;
? 胡护:“规律者传承者”——字里带着木系的绿意,像他指尖总缠着的藤蔓;
? 苏浒:“联合体军事统一奠基人”——光字带着金系的冷锐,像他腰间的佩剑;
? 派·阿尔法:“大爱精神继承者”——光字里裹着点异域的沙味,像他卷发上的尘;
? 阿尔蒙·德:“记忆史祖推演者代表”——字里带着点细碎的星,像他总望着天空的眼睛;
? 宋越楚:“外交大使”——光字带着点丝绸的光泽,像他身上的西装;
? 艾星凌:“人类文化传播大代表”——字里裹着墨香,像他总抱着的书;
? 艾奉明:“发明者”——光字带着金属的冷光,像他实验室里的仪器;
? 艾彻儒:“巡视武装执行者”——光字带着硝烟味,像他袖口的褶皱;
? 周仕锡:“完全非族理解者代表”——光字带着点复杂的灰,像他总藏在身后的手。
这些称号像烧红的铁字,烫得夏然眼睛发涩。她望着这十六个人,有的脸很眼熟:艾适是一个四十岁的大叔,总有股淡淡的不安,和江缘描述的一模一样;史密斯·贝尔格拉有挺拔的高鼻梁,开口时的外国口音像察克曼格的翻版;胡护的指尖缠着细藤蔓,木系能系的波动淡得像呼吸。但大部分人都是陌生的,他们的表情或平静或严肃,像被钉在相框里的画,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还没等夏然和江缘缓过神,一阵眩晕突然裹住了他们——像被按进了水里,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夏然身上的黑色紧身衣“唰”地变回了短袖牛仔裤,布料是洗得软和的棉布,带着点橘子糖的甜香;江缘的照相馆制服也褪成了洗得发白的马褂。连指尖的胡茬触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光滑的皮肤,带着点汗味的暖。
周围的白色空间像被泼了颜料,瞬间涌进了喧闹的声浪:欢呼、口哨、能系碰撞的“噼啪”声,还有零食摊飘来的焦糖香和烤红薯的甜。江缘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看台栏杆——木质的栏杆磨得发亮,沾着点不知是谁的糖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是少年人的光滑,连下巴都泛着软,他抬眼看向台前墙面——那里挂着本旧日历,泛黄的纸页卷着边,用图钉钉在墙上,上面印着“1958”,红色的数字像烧红的炭,烫得人眼晕。
“没错,我们又回来了。”他的声音里裹着点恍惚,像刚从梦里醒过来,“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察克曼格找我们谈完后的事了。”
他又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滴答”跳着,秒针像在赶命,每跳一下都像敲在他的心上:“不好!泥人的解除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察克曼格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帮我们呀!”他抓着夏然的胳膊,指尖都在抖。
夏然摆了摆手,指尖蹭过他的校服袖子,布料上的线头勾住了她的指甲,她轻轻扯了扯,语气里带着点认命的平静:“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们不要再烦他了。”她抬眼望着喧闹的人群,有人举着写着“金系无敌”的灯牌喊选手的名字,灯牌的光晃得人眼疼;有人在往嘴里塞糖葫芦,糖霜沾在嘴角,像沾了颗星星;还有个小孩举着,被能系碰撞的声音吓得哭了起来,妈妈拍着他的背说“不怕不怕”。“毕竟历史的时间还在流逝,将来该发生什么就该发生什么!我们无处干扰,只好默默顺着时间飘去。”
江缘看向擂台,那个“假江缘”泥人正在上面激斗:它顶着江缘的脸,连眉峰的弧度都一模一样,金系光纹从指尖泛出,像裹了层碎星,一拳砸在对手的土系结界上,结界“咔嚓”裂出缝,土屑像雨一样落下来。看它的架势,估计能横扫千军——下一个对手是木系的女生,她的藤蔓刚缠上泥人的胳膊,就被金系光纹切断了,藤蔓落在地上,还在微微扭动。可江缘却没什么情绪,只是耷拉着肩膀,背都弯了点,眼神里裹着点消极的无力——经历了时空穿梭、使命压身,现在的擂台比武像场幼稚的游戏,连泥人挥拳的动作都透着虚假,让他提不起半分劲。
他往前挪了一步,鞋底蹭过看台的木板,发出“吱呀”的轻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眼前的喧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客船的舷窗:灰蓝色的云贴在玻璃上,像被揉皱的棉絮,风裹着咸腥味钻进来,吹得他的头发贴在额角。夏然坐在旁边的座椅上,指尖转着橘子糖,糖纸的“哗啦”声像小石子滚过青石板,她穿着卡其色的风衣,领口别着枚银色的胸针,和二十年前他在梦里看见的画面一模一样。
江缘愣了愣,脚底下是客船的地毯,绒毛蹭着他的鞋底,软得像踩在云里。他抬起手,指尖碰了碰舷窗的玻璃,凉得像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那股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里,像把皱巴巴的纸慢慢展平,心里像缺了块的地方突然被填上了。那些混乱的时空碎片、沉重的使命、十六个人的称号,都暂时退成了背景,像被按了静音键的电影,只剩下客船的摇晃和夏然转糖纸的声音。
但他又觉得有一段片段消失了,像被橡皮擦过的字,模糊得抓不住——他记得自己刚才在看台上,记得泥人在擂台上打斗,记得夏然说“顺着时间飘去”,可这些记忆像蒙了层雾,抓一下就散了。不过他隐约知道后面的结局:自己会一路过关斩将,用金能系打碎对手的结界,用火能系烧断对手的藤蔓,最后和泥人打一场——泥人的金系光纹比他的更烈,他会被砸在擂台上,后背蹭破了皮,夏然在台下喊他的名字。然后他会站起来,用虚能系的瞬移绕到泥人身后,最后把泥人打碎,让夏然拿到比武资格。
再后来,他会遇到自己的,他会把父亲的打倒在地。然后他会用失忆之术,让父亲忘了他当时偷偷跑走的事。最后是合家欢的结局戏本里写好的桥段,连对话的字都没变过。
江缘的目光落在夏然指尖捏着的橘子糖上,透明糖纸裹着橙黄的糖块,阳光透过舷窗洒在上面,把她的指尖也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像托着颗小小的太阳。那抹亮色在她白皙的指缝间晃悠,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甜了几分。他盯着看了几秒,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柔和下来,先是唇角轻轻往上挑,接着那笑意慢慢漫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涟漪,连带着紧蹙的眉峰都软了下来,眼里像是落进了细碎的光,把平日里的冷意都融了些。
管它是演出来的戏,还是真真切切的当下,管结局是不是早就定好了剧本。能跟她一起站在这艘摇晃的客船上,闻着海风裹来的咸腥味,看她闲着没事就转着那糖纸玩,听着“沙沙”的轻响在安静的舱室里荡开,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此刻的风是真的,阳光是暖的,她指尖的糖香也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这时,客船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浪头狠狠推了把。夏然手一抖,橘子糖“啪嗒”掉在地毯上,糖纸裂开道小缝,露出里面晶莹的糖块。“呀!”她低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发尾随着动作扫过肩头,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江缘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蹲下身,两人的指尖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撞了一下——温温的,带着橘子糖那股清甜的香气,像春天刚摘的橘子瓣,还沾着点阳光晒过的暖。
夏然愣了愣,抬眼看他,眼里映着舷窗外的云。江缘也没移开视线,就那么看着她,刚才还在转糖纸的手停在半空。窗外的云慢悠悠地飘,像被风牵着的棉花,船舷边的风“呼呼”地吹,卷起衣角轻轻晃。时间好像被谁抻成了一根长长的线,走得特别慢,慢得像首没唱完的歌,在空气里打着旋儿,把那点指尖相触的温度,和橘子糖的甜,都缠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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