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蛛丝马迹
皇帝染病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小乐心底漾开圈圈涟漪。这潭水太深，远在朔州的他，暂时还看不清底下的暗流会涌向何方。
他将这条情报单独拎出来，交给侯三：“让京城的人，全力盯紧！重点不是查陛下的病，这个我们查不到，也判断不了。 我要知道的是：宫门守卫是否突然加强？各位皇子、尤其是七皇子府邸的出入人员有无异常？周文渊除了入宫，还频繁接触了哪些武将或文臣？京城几大药房，近期有没有异常的大量采购名贵药材？把这些蛛丝马迹给我拼凑起来！”
“明白！”侯三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桩事，陈小乐又把精力拉回到眼前的困局。刘震拒绝提供废旧军械和工匠，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拒绝”本身，也是一种信息——刘震还在观望，还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既然借不到鸡，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孵蛋。”陈小乐对赵顺和柳轻尘说道，“矿，还得继续找，加大悬赏！另外，把我们自己能搜集到的所有废旧铁器，哪怕是破锅烂锄头，都集中起来，让匠作营造坊想办法回炉重炼！能多出一两铁是一两！”
这是最笨的办法，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做的。赵顺苦着脸应下，他知道这活儿琐碎又见效慢，但总比干等着强。
柳轻尘则提出了另一个思路：“大人，或可鼓励民间探矿。发布告示，无论何人，在任何地方发现矿脉，一经确认，视矿藏大小和品质，给予重金赏赐，并授予‘功民’称号，享有见官不跪、子女优先入学等特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陈小乐眼睛一亮，这倒是个调动民间积极性的好办法。“准！立刻以镇抚衙门的名义发布‘探矿令’，条款就按柳先生说的办！告诉百姓，谁找到了矿，谁就是咱们安朔的功臣！”
命令下达，又是一阵忙碌。探矿令的告示很快贴满了朔州及周边城镇的公告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重赏和“功民”的特权，让不少人心动不已，尤其是那些熟悉山野情况的猎户和药农。
就在这内部挖潜、全民动员的氛围中，侯三那边关于商队遇袭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不过不是来自朔州，而是来自西边。
“大人，河西那边有消息了！”侯三这次带来的消息，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我们的人混进了河西的一个铁匠铺子，装作要订制大批马车配件，暗中查账。发现其中一家‘张氏铁铺’，近两个月来，分批出掉了超过三百把统一制式的弯刀和两百副皮甲！账面上记的是卖给了一个西域商队，但我们查了那个商队的底，根本不存在！”
“三百把弯刀，两百副皮甲……”陈小乐眼神一凝，“好大的手笔！能查到这批货最终流向吗？”
“铁匠铺的人嘴很紧，只知道收货的是个生面孔，付的是现银，货也是分好几批在不同地点拉走的，明显是在防着追查。”侯三答道，“不过，我们的人冒险跟踪了一次他们送货的伙计，发现他们最后把货卸在了河西与草原交界的一个废弃土堡里。那里地形复杂，我们没敢贸然深入。”
河西的铁匠铺，不存在的西域商队，草原边境的废弃土堡……线索在这里串联了起来。
“看来，有人是通过河西这个三不管地带，在给草原上的某些势力输血。”陈小乐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那个废弃土堡的位置，“‘秃鹫’马匪的新装备，八成就是从这儿流出去的。”
“属下也是这么判断。”侯三点头，“已经加派人手盯住那个土堡和铁匠铺，看看还有谁会露面。”
“做得对。”陈小乐赞许道，“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支付这笔庞大的军械费用！”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一只可能通过河西渠道武装草原马匪的黑手，目的就是掐断他刚刚开辟的北方商路！
好狠辣的手段！好隐蔽的渠道！
陈小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对手远在暗处，却能如此精准地打击到他在北疆的命脉，其布局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这张网，比他预想的还要隐蔽。
但既然找到了线头，就没有不揪下去的道理！
他立刻调整了部署。一方面，让侯三集中力量，盯死河西的铁匠铺和废弃土堡，顺藤摸瓜；另一方面，他让熊猛加强边境巡逻，特别是通往河西和黑山部方向的要道，严防马匪再次渗透袭击。
同时，他也把正在朔州休养的钱友仁叫来，没有责备他首次北行的失利，而是勉励道：“吃一堑，长一智。草原商路，我们绝不能放弃。” 他让钱友仁利用与黑山部初步建立的关系，通过可靠的中间人，继续暗中打听“秃鹫”马匪的更多情报，特别是他们最近的动向和可能的藏身之地，以及河西那边有没有什么陌生人与他们接触。
钱友仁本以为会受到斥责，见陈小乐如此信任，感激涕零，连忙保证：“老朽定竭尽全力，将功补过！”
做完这一切，陈小乐独自登上朔州北门的城楼。寒风凛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北方苍茫的草原和西方隐约的山脉轮廓，目光深沉。
对手已经出招了，阴险而致命。他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断我商路，乱我后方……”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我就偏要把这条路走通，走得比你想象的更宽！看看最后，是你先掐死我，还是我先……找到你的七寸！”
他转身，大步走下城楼。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蛛丝马迹已现，猎手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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