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冷了。
孤峰之巅,静得只剩下风声,以及星辰在天幕之上无声的轨迹。
“混沌灵珠。”
叶染将这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没尝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倒是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不太愉快的往事。
在她原来的世界,也曾有过无数自诩为“创世神物”的东西,名字一个比一个取得响亮,结果大多中看不中用,不是被她捏碎了当摆设,就是被她随手丢进了哪个即将崩塌的小世界,陪着一起殉葬。
她对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好感。
可敖烬的话,却让她无法不在意。
游乐场正在漏气。
这个认知,像一根极细的、淬了毒的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的心底。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这么有趣的、值得她花心思去打理的地方,这里有足够愚蠢的敌人,有让她觉得不那么无聊的同伴,还有凡尘俗世里那些新奇又鲜活的烟火气……她甚至都还没玩腻。
现在,它却要自己坏掉了?
这感觉,就像一个顶级的工匠,穷尽心血雕琢出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还没来得及向世人炫耀,就发现这件艺术品的材质有瑕疵,正在从内部,一点点地腐朽、风化。
不可饶恕。
“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吉利。”半晌,叶染才懒洋洋地开了口,仿佛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她走到崖边,重新坐下,双腿悬在万丈云海之上,轻轻晃荡着。
“古籍中,关于它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敖烬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而沉稳,“它非金非石,无形无质,是世界诞生之初,法则的具现化。天道崩碎,世界本源受创,它也随之破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三界。”
“散落三界?”叶染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三界之大,无边无际,让我去找几块看不见摸不着的破烂?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她嘴上说着嫌弃,心里那股烦躁却愈发强烈。
敖烬没有反驳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这三界,不是你的游乐场吗?”
他转过头,灿金色的眼眸在星光下,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她所有伪装起来的漫不经心。
“地基坏了,再华丽的楼阁,也终将倾塌。”
叶染晃荡的脚,停了下来。
她最讨厌别人说得这么有道理。
是啊,游乐场要塌了,她这个唯一的“游客”,还能去哪儿找乐子?难道要她重新回那个除了毁灭与虚无,便一无所有的老家去?
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难受。
“烦死了。”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她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朝下方的云海丢去,那石子悄无声息地,被浓厚的云雾吞没,连半点回响都没有。
这感觉,更让她憋闷了。
她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敖烬:“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这个好不容易才当上甩手掌柜的霸主,现在还得亲自动手,去给这个破世界当修补匠?”
“是我们。”敖烬纠正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叶染盯着他看了许久。
夜风吹起他的墨发,拂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没有请求,没有催促,只有一片坦然的、与她共同承担的平静。
她心头那股无名火,忽然就这么熄了。
“唉……”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靠在敖烬的肩上,像只没骨头的猫,“行吧,行吧。谁让本尊心善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这刚到手的玩具,还没捂热就坏掉。”
她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将这件事,定性为维护自己的所有物。
“我的东西,只能由我亲手毁掉。它自己想坏,门都没有。”她理直气壮地宣布。
见她终于松口,敖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叶染靠在他肩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开始进入正题:“那本破书上,就没写点更有用的?比如,藏宝图什么的,给个大概方位也行啊。”
敖烬摇了摇头:“记载到此便断了。那本古籍本身,就是残篇。我只知道,碎片会彼此感应,也会被同源或相近的力量吸引。”
“同源的力量……”叶染的眼睛,在黑暗中,倏地亮了起来,“混沌之力。”
这六个字,让她嘴角的弧度,重新变得玩味起来。
刚才还是个烫手山芋,现在看来,倒像是个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寻宝游戏。
放眼三界,还有谁,比她这个混沌魔尊,对“混沌之力”更熟悉?
这简直就是作弊。
她喜欢。
“看来,这活儿还非我不可了。”她坐直了身体,方才的懒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那种跃跃欲试。
这不再是一件烦人的苦差事,而是一场注定由她主宰的狩猎。
“不过,”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三界这么大,我们总不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必须得有个起点,一个最有可能找到第一块碎片的地方。”
她在大殿前的石阶上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敖烬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叶染的头脑,远比三界任何一部古老的典籍,都更管用。
忽然,叶染停下了脚步。
她想起了一条被她嗤之以t鼻了上万年的、宇宙间最基础的能量守恒与平衡法则。
在任何一个稳定的世界里,当一件蕴含着本源力量的神物破碎时,它的碎片会遵循一种奇特的“反向吸引”定律。
最纯粹的光明,会坠入最深沉的黑暗。
最炙热的生命,会归于最死寂的虚无。
“我知道,第一个地方该去哪儿了。”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了谜底的笃定。
敖烬看向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世界本源,是‘生’的极致。那它破碎之后,最大、最核心的那块碎片,为了维持某种可笑的平衡,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一定是‘死’得最彻底的地方。”
叶染转过身,星光在她眼中跳跃,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的光芒。
她看着敖烬,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你说,这三界之中,有哪个地方,埋葬的‘神’最多,死得最不甘心,怨气……也最重呢?”
第203章:古老传说再现,创世神物遗失
夜风拂过孤峰,卷起云海的潮汐。叶染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却比风更冷,仿佛一把无形的钥匙,插进了一段被尘封的、属于三界的古老记忆里。
“你说,这三界之中,有哪个地方,埋葬的‘神’最多,死得最不甘心,怨气……也最重呢?”
敖烬的金眸在星光下微微一凝,他几乎没有思索,便吐出了一个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名字。
“陨神渊。”
果然。
叶染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她就知道。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设计拙劣但处处透着巧合的剧本。所有的线索,总会在不经意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路径,笔直地指向她曾经踏足过的地方。
“说说看,你那本破书上,是怎么写的。”叶染重新在崖边坐下,姿态闲散,仿佛接下来要听的不是关乎世界存亡的秘辛,而是一个睡前故事。
敖烬没有在意她的用词。他伸手,在两人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划。空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卷残破的、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古卷,缓缓浮现。
它并非竹简或兽皮,而像是一片片被剥离下来的、薄如蝉翼的古老龙鳞。鳞片呈暗金色,上面没有墨迹,只有无数道深浅不一的、由利爪划出的刻痕。那些刻痕组成了最古老的龙族文字,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苍凉而磅礴的气息。
“这是我龙族最古老的一卷秘闻,记载于天道诞生之前。”敖烬的声音低沉,带着对先祖的敬意,“上面说,世界之初,混沌未分,先生‘源’,后生‘珠’。”
“‘源’,便是世界本源。而‘珠’,是‘源’的伴生之物,是其最纯粹力量的凝聚,名为‘混沌灵珠’。”
“混沌灵珠……”叶染低声重复,指尖轻轻划过那片虚空中的龙鳞刻痕。她能感觉到,那上面残留着一股极淡的、与她同源的力量。
“它并非法宝,也非神器。”敖烬继续解释,“它更像是这方天地的‘神魂’,负责维持本源的稳定,修补法则的缺漏。只要灵珠尚在,世界便可永恒不灭,自我修复。”
叶染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永恒不灭?她听过太多这种狂妄的言论,也亲手终结过无数个自诩永恒的存在。
“后来呢?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就碎了?”她问到了关键。
敖烬的目光,落在了那卷龙鳞古籍的末尾,那里的刻痕变得格外潦草而狂乱,仿佛记录者在写下这段文字时,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与痛苦。
“上古之战。”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在天道尚未完全掌控三界之前,曾有域外之敌入侵,那是一场席卷了所有先天神魔的战争。那一战,打碎了天穹,撕裂了大地,无数上古神只因此陨落。”
他顿了顿,似乎在消化古籍中那段惨烈的描述。
“混沌灵珠为了守护世界本源,正面迎击了域外之敌最强的一击。最终,域外之敌被击退,但灵珠也因此崩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三界。而世界本源,亦在那一击之下,留下了无法愈合的创伤。”
叶染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种故事,她听过太多版本。无非是守护、牺牲、破碎、遗落……套路都大同小异。
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
“陨落……”她抬起眼,看向敖烬,“陨神渊,就是那一战的战场之一?”
“是主战场。”敖烬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古籍记载,那一战最惨烈的时刻,有超过百位先天神只,在同一瞬间,被域外之力抹杀,他们的神躯、神魂、连同他们所执掌的法则,一同崩碎,坠入一处无底深渊。他们的怨念与不甘,混合着破碎的法则,将那里化作了一片连天道都无法完全掌控的禁区。”
“那处深渊,便是后来的‘陨神渊’。”
说到这里,敖烬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卷古籍上,声音压得更低。
“而混沌灵珠……那最核心、最大的一块碎片,便随着那些陨落的神只,一同坠入了深渊的……最底部。”
谜底,彻底揭晓。
叶染的推测,与这卷来自上古的秘闻,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哈。”她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原来如此。”
她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天道为何要在陨神渊深处,特意为她设下“噬魂阵”那样的陷阱了。
那根本不是为了杀她。
或者说,杀她只是顺带的。天道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她的手,或者说,是想利用她这个“变数”闯入时产生的法则动荡,去搅动深渊底部的能量,试图找出那块它觊觎了无数万年,却始终无法触及的灵珠碎片。
它不敢亲自下场,因为陨神渊的怨气与破碎法则对它同样有克制作用。于是,它便想了这么一招“祸水东引,坐收渔利”的阴损招数。
只可惜,它低估了叶染,也高估了自己。最后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把自己给玩没了。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叶染撇了撇嘴,对自己那个已经消散了的“老对手”,致以了最真诚的鄙夷。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方才那点烦躁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局开盘前的兴奋。
“行了,故事听完了,该干活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脆响,“既然知道地方了,那就别浪费时间。”
敖烬将龙鳞古籍收起,也站了起来:“现在就去?”
“不然呢?”叶染瞥了他一眼,“等那帮藏头露尾的‘拾荒者’也翻到哪本破书,跑去跟我们抢?”
她负着手,在崖边踱了两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陨神渊,她去过一次。那里的环境,对别人来说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但对她这个混沌魔尊而言,却算不得什么。那些怨气和煞气,甚至还能成为她的补品。
唯一的麻烦是,深渊底部的情况未知。上古百位神只陨落之地,天知道会孕育出什么怪物来。
“不过……”叶染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敖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我们上次去,好像没走到最下面吧?只是在核心地带转了一圈,就被那个破阵法给拦住了。”
“嗯。”敖烬回忆了一下,“噬魂阵所在的位置,离真正的渊底,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那就好办了。”叶染打了个响指,“这次,我们直接抄近路。”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饶有兴致地问道:“说起来,你们龙族,不是号称能遨游四海,穿行虚空吗?就没哪条不开眼的龙,试着从地脉里,直接钻到陨神渊底下去探探险?”
敖烬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有。”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三万年前,有一位龙族长老,试图通过东海之眼,沿着地脉裂缝探索陨神渊,然后……”
“然后怎么了?”叶染追问。
“他的魂灯,在第三天就灭了。”敖烬言简意赅。
叶染:“……”
她拍了拍敖烬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他不行,不代表你不行。你可是上古神龙。”
敖烬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染清了清嗓子,迅速转移了话题,重新回到正事上来。她的神情严肃了几分,不再是刚才那副玩闹的样子。
“既然决定了要去,那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弄清楚。”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敲打着一个无形的棋盘,“那些‘拾-荒者’,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扶持一个沈清辞那么简单。”
“他们知道天道剧本,知道我是‘变数’,甚至还知道用天命之子的残骸来制造克制我的‘伪神’……这说明,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远超我们的想象。”
敖烬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叶染的话,点出了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
“他们就像一群盘踞在尸体上的秃鹫,对这具‘尸体’的每一寸构造,都了如指掌。”叶染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我甚至怀疑,所谓‘域外之敌’,所谓‘上古之战’,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个猜测,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一群躲在阴沟里的投机者了,而是一个从上古时期,便开始布局,甚至可能亲手导演了天道兴衰的恐怖存在。
“所以……”叶染的嘴角,反而向上扬起,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属于魔尊的炽热战意,“这场去陨神渊的寻宝游戏,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闹得多。”
她转过身,面向那片被夜色彻底吞噬的、通往南境的方向。
“我忽然有点等不及了。”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期待,“我倒要看看,这一次,除了林薇薇那个不成器的小丫头,还会有哪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在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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