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
屯子里还沉浸在黎明前最后的寂静中。
苏清风已经套好了马车,红枣似乎知道要出远门,打着响鼻,蹄子轻轻刨着地面。
王秀珍早早起来,灶房的烟囱已经飘出了袅袅炊烟。
她端着一个用干净笼布盖着的小竹篓从灶房出来,快步走到马车边。
揭开笼布,里面是两三个刚蒸好不久,还带着温热的白面掺玉米面的二合面馒头,馒头个头实在,表面光滑,散发着一股粮食最朴素的香气。
“馒头拿好了,路上要是饿了就垫巴一口。到了公社,找家正经饭馆,吃口热乎的。”
王秀珍把竹篓递到苏清风手里,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她知道去公社有国营饭店,倒不担心他吃不上饭,但总想让他带点自家做的东西,踏实。
苏清风接过还有些温乎的竹篓,放进车辕旁一个固定的杂物筐里,用绳子系好防止颠簸掉落。
“知道了,你放心吧。公社我熟,饿不着。”他安抚道。
王秀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仔细包着的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零碎纸币和一小沓颜色各异的粮票、布票。
她抽出其中两张面额最大的五元纸币,想了想,又添了几张毛票,连同家里所有攒下的,为数不多的粮票布票,一起塞到苏清风手里。
“这钱你拿着,万一……万一有啥急用,或者想买点啥。粮票布票都在这儿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精打细算的光,“到了地方,要是方便,去……去那黑市,看看能不能换些票。家里白面快见底了,高粱米也不多了。要是能成,记得买袋白面,再称点细粮,油要是也能弄点就更好了……反正,你看啥合用,就买点啥。现在咱手头宽裕点,不能老让小雪跟你啃那硬邦邦的杂面窝头。”
这话是苏清风之前跟她说的。
“既然有钱,咱就不受那苦。钱花了他再赚。”
王秀珍记在心里,也渐渐开始接受这种观念。
是啊,以前是没办法,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现在不同了,清风有本事,打猎能换来活钱,昨天还得了那样的“山宝”……日子,是该往好了过。
苏清风接过那沓带着她体温的票证和钱,心里暖烘烘的。
他仔细揣进贴身的内兜里,拍了拍:“行,我都记下了。白面,细粮,油……我看着办。你在家也别省着,该吃吃。我这一趟顺利的话,还能带回更多。”
苏清风这话既是安慰,也是自信。
三根上好的野山参,估计能卖出个好价钱。
“嗯,路上当心,早些回来。”王秀珍最后叮嘱一句,目光扫过盖着油布,鼓鼓囊囊的车斗。
希望能多赚点回来,野山参这么多年头的不常见。
“驾!”
苏清风轻轻一抖缰绳,红枣迈开稳健的步子,拉着满载希望的马车,驶出了尚在沉睡的西河屯,踏上通往公社的土路。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新。
马车碾过被露水打湿的路面,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和马蹄“哒哒”的脆响。
路两旁的田野刚冒出浅浅的绿意,远处长白山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下清晰巍峨。
苏清风坐在车辕上,裹紧了身上的旧褂子,心思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起伏。
他盘算着皮子的价格。
路越走越宽,渐渐能看到其他屯子早起下地的人影,偶尔也有赶着驴车或骑着自行车的人擦肩而过。
太阳升高,驱散了晨雾,温度也上来了。
苏清风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啃了一个馒头,算是简单对付了早饭。
红枣很争气,步伐始终稳健。
约莫走了两三个小时,前方出现了较为密集的低矮建筑和烟囱——公社到了。
这里比西河屯繁华的多的多的多。
有供销社、粮站、邮局、国营饭店。
还有几座看起来像厂房的红砖建筑。
街道是压实的土路,但比屯里的路平整宽敞些,人来车往,颇有些热闹。
现在还早,苏清风驾着马车,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公社招待所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
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卸货存放。
就只能是公社招待所。
他跳下车,把马车拴在招待所墙边的拴马桩上。
从怀里掏出那张盖着西河屯生产队红戳的介绍信。
这是林大生早就给他开好的,理由写的是“为集体购置生产物资”。
整理了一下衣襟,他走进了招待所略显昏暗的门厅。
门厅不大,摆着一张掉漆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着套袖、正在织毛衣的中年妇女,是服务员。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同志,住宿?”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平淡。
“对,住宿。开个房间,最好清静点的,一楼有吗?”苏清风把介绍信递过去。
服务员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公章和字迹,又抬眼打量了一下苏清风。
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但眼神清亮的年轻庄稼汉。
她没多问,这类为公家跑腿办事的社员她见得多了。
“一楼倒是有间空的,靠里头,安静。不过就一张板床,没炕。” 她一边说,一边翻开一个厚厚的登记本。
“行,就那间吧。”苏清风爽快地说。没炕更好,他主要是放东西。
“一晚上一块五毛,介绍信押这儿,走的时候退。”服务员麻利地撕下一张住宿单,收了钱,从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把,“105,走廊最里面那间,热水得到前面锅炉房自己打。”
“谢谢同志。”苏清风接过钥匙和住宿单,又道,“对了,同志,我马车上有给队里捎带的一点……土产,有点占地方,能不能先卸下来放房间?保证不弄脏弄坏。”
服务员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但看看苏清风诚恳的表情和那张正规的介绍信,又瞥了一眼窗外那辆盖着油布的马车,最终还是点了头:“行吧,动作轻点,别影响其他客人。也别放太味儿的东西啊!”
“哎,好嘞,您放心,就是些山货皮子,没啥味儿。”苏清风连忙保证。
他快步走出招待所,解开拴马绳,小心地将马车赶到招待所侧面的一个小空场,这里相对隐蔽。
他没有立刻开始搬,而是先走到门口,跟那个织毛衣的服务员又打了声招呼,塞过去两个路上没吃的馒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同志,辛苦您照看一下马车和东西,我搬货可能得一会儿,这馒头您尝尝,自家做的。”
服务员愣了一下,看看馒头,又看看苏清风,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接过馒头:“嗯,你快去搬吧,我看着呢,没人动。”
有了这层“关照”,苏清风才安心开始卸货。
这活儿不轻松。
三张卷起来的厚重熊皮,每一张都死沉死沉,他需要先用肩膀扛起来,快步走进招待所门厅,穿过走廊,来到最里面的105房间。
打开门,房间狭小,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
他小心翼翼地将熊皮靠墙放好。
然后是那些捆扎好的狼皮卷。
虽然单卷不如熊皮重,但数量多,来回搬运更耗体力。
苏清风一趟趟地往返于马车和房间之间,汗水很快湿透了里衣。
他尽量放轻脚步,避免打扰其他房间客人。
足足搬了七八趟,才将所有的皮毛都转移到了105房间。
小小的房间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苏清风累得直喘气,但看着堆叠整齐的货物,心里却踏实了大半。
该去找卫生院找许秋怡了,还能请她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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