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日子仿佛被复制了一般,却又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重复,成了工地的主旋律。
但每一天的重复,都意味着地基向着完成坚实迈进一大步。
苏清风、张疙瘩、王铁柱三人成了抬石头的铁三角,轮换着搭档。
肩膀和手掌很快磨出了新的红肿,又被厚厚的老茧覆盖适应。
那五六十斤重的青石条,起初感觉沉得压肩,两天下来,似乎习惯了那份重量,但体力消耗却实实在在。
每一次弯腰、杠子穿绳、发力起身,肌肉都发出酸胀的抗议。
每一步踩着土台阶下行,都需要全神贯注,腿肚子绷紧,生怕一脚踩滑。
每一次将石头安放到预定位置,调整角度、垫平找齐,都是一次力量和耐心的考验。
汗水成了最忠实的伴侣。
早晨的凉爽很快被劳作的热浪驱散,汗水便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
起初是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顺着古铜色的脊梁、结实的胸膛、贲张的臂膀蜿蜒而下,将本就沾满尘土的粗布衣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劳作者力量的线条。
后背上,汗水混合着灰尘,晒干后形成一片片白色的盐碱地图。
他们不时直起腰,用手背或搭在脖子上的汗巾胡乱抹一把脸,喘几口粗气,便又弯下腰去。
“一、二……起!”
“慢点,左边……再低点……”
“好,就这位置,放!”
赵大风是总指挥兼质量总监。
他几乎不怎么动手抬重石了,年纪毕竟不饶人。
但他那双眼睛比尺子还毒,始终在地基坑边逡巡,烟袋锅子不是叼在嘴里,就是拿在手中比划。
“停!这块石头歪了半分,看见没?右边缝子大了!垫片!”他声音洪亮,不容置疑。
“砂浆!这边的砂浆有点稀了,秀珍,再加把沙子,拌匀了!砂浆不牢,石头就是摆着好看的!”
“疙瘩,你那边垒得快了,等等清风这边,对齐线!错缝!记住错缝!跟垒墙一个道理!”
他的指挥具体而微,确保着工程的精度。
在他的督导下,一段段由青石构成的地基墙体。
在基坑里延伸、拐角、合拢,虽然只是单层,却横平竖直,错落有致,显出一种原始而坚实的美感。
张文娟和王秀珍成了不可或缺的辅助。
她们的劳动强度或许不如男人们,却同样琐碎而重要。
两只木桶几乎没停过,从远处的井边到工地,来回穿梭,保证大家随时有清凉的井水润喉解乏。
王秀珍还在水里偷偷撒了一点点盐末,这是她从老辈人那里听来的,说出大汗喝点盐水好。
偶尔休息的间隙,张文娟会抢着给苏清风递水,用湿毛巾给他擦汗,声音柔柔的:“清风,累坏了吧?喝口水缓缓。”
苏清风接过,道声谢,便仰头猛灌。
王秀珍在一旁看着,并不多言,只是那抿紧的唇角。
两天时间,在汗水的浸泡和石头的碰撞中倏忽而过。
原本空荡杂乱的地基坑,被一条条青灰色的石线逐步填满、勾勒,变得规整而充实。
到了第三天早晨,最后几块青石条也被稳稳地安放到了预定的角落。
赵大风绕着基坑走了一圈,仔细检查了每一段石墙的平整度和垂直度,又用长线拉了一遍轴线,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好!石头全部就位!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也是最考校细心的一道工序——灌浆填缝!把石头之间、石头和坑底之间的所有缝隙,都用砂浆填满、填实、抹平!这道工序做扎实了,这些石头才能真正抱成团,成为一块铁板似的地基!”
最后一天的工作,重点转移到了砂浆上。
赵大爷给出了大致比例。
三铁锹沙子,一铁锹水泥,水要慢慢加,边加边用铁锹翻拌。
这活儿看似简单,却需要耐心和手感。沙子要干,不能有土块。
水泥要匀,不能结疙瘩。
水多了砂浆太稀没强度,水少了又干涩粘合不好。
王秀珍学得快,她先用铁锹将沙子和水泥在平坦的地面上粗略拌匀,堆成环形,中间扒个坑,再一点点往里加水,用锹从外向内翻拌,直到所有材料混合均匀,颜色一致,握在手里能成团,松手又能散开。
拌好的砂浆堆在旧木板上,用湿麻袋盖着,防止水分蒸发。
张文娟起初有些手忙脚乱,不是水加多了就是拌不匀。
王秀珍也不藏私,一边自己干着,一边轻声指点:“文娟妹子,水要一点点来,你看,像这样……翻拌要到底,不能光蹭表面……”
“哎,谢谢秀珍嫂子!”张文娟学得认真,很快也掌握了要领。
两个女人,一个沉稳细致,一个麻利好学,配合得倒也默契。
汗水同样湿透了她们的鬓发和衣衫,灰尘沾满了脸颊和手臂。
但看着一板板合格的砂浆从自己手里拌出来,看着男人们用这些砂浆将石头牢牢粘结,她们一样有成就感。
王秀珍和张文娟更加忙碌。
需要供应足够,稠度合适的砂浆。
苏清风、张疙瘩、王铁柱则放下了抬杠,拿起了小铁锹、瓦刀和抹子。
赵大风亲自示范。
先用小铁锹将砂浆铲起,填入较大的石缝,尤其是下层石头与地基土接触的底部缝隙,要填得饱满,这叫“坐浆”,至关重要。
然后用瓦刀将砂浆往里捣实,不能留空隙。
对于石头表面较小的缝隙和凹凸,则用抹子蘸着稍稀一点的砂浆,仔细地抹平、收光。
“仔细着点!眼睛就是尺子!手底下要有准头!”赵大爷不时提醒,“尤其是墙角、拐弯的地方,最容易漏浆,多填两遍!”
这项工作不需要爆发力,却极其考验耐心和细致。
男人们蹲在或半跪在基坑里,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手下的方寸之间。
瓦刀与石头刮擦的沙沙声,抹子收光的细微声响,取代了前两天的号子与闷响。
汗水滴落在新抹的砂浆上,瞬间洇开一个小点,又被迅速抹平。
张文娟和王秀珍除了拌浆,也开始帮忙递送工具、清理散落的砂浆。
王秀珍看到苏清风额头的汗快要滴到眼睛里,便自然地拿起自己的毛巾,走过去轻轻帮他拭去。
苏清风抬头,对她笑了笑。
这一幕落在正在拌砂浆的张文娟眼里,她搅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翻动起来,溅起几点灰浆。
日头在辛勤的劳作中悄然划过中天,又缓缓西斜。
基坑里,青石的灰色与砂浆的灰白色逐渐融合,缝隙被一点点填满,粗糙的石面被细腻的灰浆覆盖、勾勒,变得平整光滑。
原本各自独立的石头,被这灰色的“纽带”紧紧联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浑然一体、坚固扎实的基础平面。
当最后一抹夕阳的金辉斜照在工地上,赵大风用瓦刀轻轻敲击了几处已经硬化的砂浆表面,发出“笃笃”的结实声响。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大声宣布:“成了!地基——完工!”
这一声如同天籁。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早已酸麻的腰身,望向脚下。
近三天的汗水、疲惫、专注,此刻都凝聚在了这方方正正,灰扑扑却异常坚实的地基上。
赵大风掏出旱烟袋,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夕阳中袅袅升起。
“歇工!今天都累了,早早回去歇着!地基打好了,就像是给房子扎稳了马步。接下来,就该往上垒砖砌墙,起梁架椽子了!咱们一步一步来,这房子,眼看着就立起来了!”
就在赵大风说完时。
就听到敲锣声。
接着传来了林大生的喊声。
“明天开山!开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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