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姑娘这才长舒一口气，手还微微发抖：“谢、谢谢你...“她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行李，发丝垂落遮住了苍白的脸颊。
林天强把自行车靠墙放好，蹲下来帮她收拾：“没事，举手之劳。“他瞥见地上掉落的火车票，“你这是，刚下车？“
“嗯，来投奔亲戚的。“姑娘接过车票，勉强笑了笑，“没想到刚出站就遇到这种事...“
她突然顿住，盯着林天强的手惊呼：“你受伤了！“
林天强这才发现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划了道口子，血珠正往外渗。大概是刚才打人时不小心刮到的。
“小伤。“他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却见姑娘已经翻出一个缝着小兔子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按在他手背上将血擦拭干净后，又变魔法似的掏出了两张创可贴贴在了林天强手上。
“要消毒的...“姑娘咬着嘴唇，从包里翻出创可贴，“我、我带了医药包...“
晨光透过巷子上方的电线，斑驳地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林天强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一个刚把三个混混打趴下的男人，现在正被个陌生姑娘按着贴创可贴。
“我叫江芊雨。“姑娘贴好创可贴，抬头冲他笑了笑，“真的很感谢你。“
“林天强。“他收回手，看了眼表，“你亲戚住哪？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先要去西港中学报到。“江芊雨慌忙摆手，“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很近的...“
林天强听到“西港中学”四个字，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小盛和小岚就在西港中学读高中，一个高三一个高一。
“西港中学？报到？”他语气随意，目光却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你是新来的老师？”
江芊雨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嗯，刚分配过来，今天第一天报到。”
她弯腰去提行李，林天强却先一步拎了起来，顺手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走吧，顺路。”他推着车，语气不容拒绝，“西港中学那片我熟。”
江芊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晨光渐亮，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早起的摊贩正支起炉灶，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
“江芊雨。”林天强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名字他莫名的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不过这姑娘肯定不是普通人，毕竟这年月普通人家很难养出这种肤白貌美身材又好的姑娘，刚刚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林天强就发现了，这姑娘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估计从来都没干过活。
而且西港中学是县里最好的重点中学，能直接分配进去的，要么靠背景硬。
毕竟这姑娘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却随身带着医药包，连创可贴都是进口的邦迪，要知道那时候好多人估计连创可贴是什么都没见过，别说用进口的了。
要么是成绩极其突出，得是名校毕业。
或许两项都有？毕竟这姑娘一身书卷气，看起来也不像混日子的二代。
正走着，前方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穿制服满脸横肉的联防队员正拦着路人查证件，领头的那个叼着烟，一脸不耐烦。
江芊雨脚步一顿，下意识往林天强身后靠了靠。
“没事的。”林天强侧身挡在她前面，语气平淡，“跟紧我。”
联防队员看到林天强，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蔫了半截，领头的赶紧掐了烟，赔着笑凑过来：“强哥，这么早啊？”
林天强“嗯”了一声，连个正眼都没给，直接带着江芊雨走了过去。
直到走出老远，江芊雨才小声问：“他们，好像很怕你？”
林天强轻笑：“这群家伙欺软怕硬惯了，习惯看人下菜。”
江芊雨似懂非懂，但也没再多问。
转过两个路口，西港中学的校门已经隐约可见。林天强停下脚步，把行李递给她。
“到了。”
江芊雨接过行李，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那个......谢谢你帮我，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晨光落在她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林天强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这个年代的姑娘真是可爱啊。
他点了点头说道：“会见的。“
林天强转身跨上自行车，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毕竟，我弟弟妹妹还在西港中学读书，每年家长会可都是我来参加的。“
江芊雨一怔，随即眼睛一亮：“真的？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多照顾照顾他们！“
“林天盛，高三（2）班。林天岚，高一（4）班。“林天强顿了顿，回头笑着说，“不过，别他们说今天的事哦。“
江芊雨抿嘴一笑，点了点头：“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林天强没再多说，看着江芊雨走进了学校后，就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顺道买了包子，骑回了纺织厂老街。
刚进老街，林天强就看到一个跛着脚的壮硕男人带着修鞋缝衣的家伙什出摊了。
那男人正费力地支起遮阳伞，左腿的假肢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木头光泽。
“红旗哥，这么早就出摊？“林天强单脚撑地，从车筐里拿出袋包子扔过去。
周红旗稳稳接住，咧嘴一笑：“今天又这么早？哟，包子还是张记的。“
他粗糙的手指灵巧地拆开塑料袋拿出一个一口吃掉后，又将包子重新打包好，朝林天强笑着说：
“剩下的给我妹子和老娘留着。”
“我买了很多。”
林天强又递过去一袋包子。
周红旗这才将手里的那袋包子三下五除二全部吃完。
林天强在周红旗吃包子的时候，目光扫过他的那条木制假肢。
周红旗以前是当兵的，上过战场，立过功，而立功的代价就是他的左小腿。
退伍之后，伤残军人会被安排在国营工厂工作，而周红旗就被安排在了东风纺织厂。
有本事的人干什么都不会差，哪怕瘸了。
周红旗原本在部队里是尖刀排排长，到了工厂没用几年就成为了纺织车间技术骨干，那双扛过枪杀过人的手，竟然绣花都绣的比大部分干了多年的老裁缝都要好。
可惜，随着价格闯关失败外加管理僵化，东风纺织厂这个曾经县里最大的工厂经营不善连年亏损，去年账面上就亏了200万，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
最后只能以货抵工资，遣散了工人，厂子也宣布倒闭了。
所以周红旗这种纺织车间技术骨干也只能在街边摆摊，给人缝缝衣服修修鞋，只能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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