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中村正夫立刻挺直身体，脸上同样带着不解，附和道：
“旅团长阁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蹊跷。
根据尖兵抵近侦察传回的情报，可以确认：
柴沟堡镇内及周边村庄，从今日午后开始，便有八路军和地方人员强行组织百姓撤离，规模不小，态度坚决。
同时，我军观测到，牛心山、东洋河村这两处原本守备空虚的战略要点，如今已被大批八路军部队占据，正在加紧构筑工事。
这一切，都明确指向他们正在为一场防御战做准备，而且目标直指柴沟堡。”
中村顿了顿，语气中透着一丝忧虑：
“对方的反应，不仅迅速，而且针对性极强。
仿佛……仿佛提前拿到了我们的作战计划一般。”
井上忠义的眉头紧紧锁住，这种被对手完全看穿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一丝寒意。
但他很快将这丝不安强行压下，作为一名骄傲的关东军将领，他绝不能在外表露出丝毫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几分倨傲的冷峻，沉声道：
“无需过分担心，中村君！”
他走到帐篷边缘，掀开伪装网的一角，望向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语气变得果决：
“即便八路有所察觉，甚至加强了防御，那又如何？
我军的攻击，将在深夜彻底展开！
届时，八路那些烦人的飞机，将彻底变成瞎子，无法给予地面任何有效的支援！”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中村和旁边几位肃立的作战参谋，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强烈的自信：
“要相信帝国勇士的夜战能力和白刃突击精神！
仅凭陆军对决，农民出身的土八路，绝非我关东军精锐之对手！”
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加重语气道：
“况且，我们手中还握有决胜的利器——特种烟！
一旦八路依托工事顽抗，就让他们在帝国的毒雾中窒息、溃烂！
这将彻底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他也开始分析起双方的力量对比，尽管这分析带着明显的乐观倾向：
“至于兵力，八路虽然在柴沟堡一线有所加强，但据可靠情报判断，其总兵力不过两个团，区区三千余人！
而我黑石旅团，虽尚有部分联队未能完全抵达集结位置，但今夜能够投入第一波进攻的兵力，已超过六千之众！
兵力对比，我军占据绝对优势，超过敌军一倍！”
他猛地转身：
“诸君！此战，我军集结突然，兵力占优，更握有致命武器！
八路纵有防备，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胜利，必将井上旅团！属于帝国！
传令各进攻部队，按原定计划，午夜零时，准时发起总攻！
一举踏平柴沟堡！”
“哈依！”
中村正夫与一众参谋齐声顿首，似乎已经胜利在手。
柴沟堡内。
八月下旬的夜晚，暑热尚未完全退去，柴沟堡镇内却透着一股反常的寂静。
原有的犬吠人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叫，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的紧张气息。
镇公所二楼，一个临时加固过的房间里，张大彪放下举了半天的望远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窗外，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除了近处被星光照出模糊轮廓的屋脊和远处那条如同黑色缎带般的河流，什么也看不清。
他身边围着几名纵队的作战参谋，其中就包括刚刚调来不久、脸上还带着几分学生气的年轻参谋王新民。
长时间的等待和死寂的环境，让怀疑的情绪在几个年轻参谋心中悄然滋生。
王新民看着张大彪又一次无功而返地放下望远镜，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些许犹豫和抱怨开口道：
“参谋长……咱们……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就凭江大队长一个猜测，没有任何确切情报，就把主力调到这里，还把老百姓都迁走了……这万一……万一鬼子不来，咱们这不是白折腾了吗？其他方向的防务会不会……”
张大彪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嘿嘿低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在昏暗的马灯光线下，能看到他脸上带着一种笃定甚至有些期待的神情。
他拍了拍王新民的肩膀，力道不轻，差点把小伙子拍个趔趄。
“小王啊，你小子刚来，没见过世面。”
张大彪的声音带着老兵油子特有的浑厚和自信，
“老子跟江呆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小子，别看他平时话不多，脑子里琢磨的东西，比咱们这些人加起来都多，都准！
他说鬼子会来，那八九不离十，鬼子就会来！
你小子就瞧好吧，今天，保管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啥叫‘料敌先机’！”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江岳的判断就是真理。
这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王新民和其他几个心存疑虑的参谋，但空气中那份等待的焦灼并未散去。
张大彪掏出怀表，凑到马灯前仔细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
“通信员！传令下去，让外围的部队，把准备好的柴火堆，都给老子点起来！
估计着，客人都快到门口了，咱们得给人‘照亮’一下路！”
“是！”
通信员领命，迅速跑了出去。
很快，在柴沟堡外围，沿着河岸和一些主要的接近路线上，一团团篝火被相继点燃。
干燥的柴火噼啪作响，熊熊火焰跳动着，努力驱散着周围的黑暗，将附近的地形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这突然亮起的火光，在这死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
几乎在同一时间，十几里外桦木林中的井上旅团前沿指挥部。
参谋长中村正夫中佐从匆匆进来的通讯参谋手中接过一份情报，快速扫了一眼，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拿着电文，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旅团长井上忠义少将身边。
“旅团长阁下，前沿观察哨报告，柴沟堡外围的八路军，点燃了大量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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