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机开始第三圈盘旋时，座舱内的电台里传来了地面临时塔台清晰而克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郑重：
“铁鹰，铁鹰，这里是鹰巢。
所有雏鹰已经全部离巢，重复，所有雏鹰均已离巢。祝……一切顺利！”
江岳抓起话筒，沉稳回应：
“鹰巢，鹰巢，铁鹰收到。感谢保障，天亮见！”
结束通话，“铁鹰”不再盘旋，赵满舱推动操纵杆，飞机开始向上爬升。
后面跟上的“三头怪”和“木头鹰”编队，也跟随着这架指挥机，向着东方那片未知的、被黑暗笼罩的空域，义无反顾地飞去。
机群在夜空中逐渐爬升到预定高度，编队飞行趋于平稳。
发动机的轰鸣成了舱内唯一的背景音。
下方的大地是一片无尽的墨色，只有偶尔才能凭借微弱的星光，勉强辨认出太行山连绵起伏的黑色剪影。
长时间的沉默飞行后，前座的赵满舱终于忍不住，微微转过头，透过舱内昏暗的光线，看向后座的江岳，语气带着由衷的佩服和一丝好奇：
“大队长，说真的，您这黑夜里，没有地面参照，没有无线电导航台，还能把这方向、航线把握得这么准的本事，到底是咋练的？
能不能……教教俺们？”
江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本事还真教不了。
他能在这漆黑一片、缺乏有效导航手段的夜空中精准定位，全靠脑海里那个与系统相连的、如同游戏小地图般的全息导航界面。
这是系统的作弊器，也是他绝对无法向任何人解释的秘密。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让语气带上一点轻松，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满仓啊，这个嘛……可能算是我的一点‘特异功能’，天生的方向感强，对地形的记忆力也好点。这个真不好学。”
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未来，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笃定：
“但是，你记住，这种靠个人感觉导航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只要咱们以后发展起来，建立了完善的地面无线电导航网络，甚至……
将来造出能自己发射电波测距、定位的更先进设备，到时候，别说夜间飞行，就是闭着眼睛，每个飞行员都能在天上找到回家的路！
那才是咱们航空队真正的未来！”
赵满舱似懂非懂，但“每个飞行员都能夜间飞行”这句话，却让他眼中露出了憧憬的光芒。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俺相信肯定有那一天！大队长，到时候您可得给俺们配上那好东西！”
江岳笑了笑，没有再接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以及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导航轨迹。
机群正按照预定计划，沉默而坚定地飞向那个即将被火焰点燃的目标——保定机场。
平飞三十分钟后，机群已经深入冀中平原腹地，下方是无边的黑暗，只有偶尔零星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灯火，显示着下方大地的存在。
江岳估算着航程和位置，打破了长时间的无线电静默，打开电台送话器，沉声命令：
“各队报告情况！”
短暂的电流嘶嘶声后，回应依次传来，声音都压得很低，带着飞行时的振动和风声：
“三头怪一号，正常！”
“三头怪二号，正常！”
……
“木鹰一队，正常！”
“木鹰二队，正常！”
……
“木头鹰”机群为了便于管理和通讯，此次出击被编为五个小队，每队十架或十一架。
只有居中飞行的队长机上配备了功率较大的电台，负责接收命令和传达。
庞大的机群在空中保持着松散的雁形编队，各小队之间留出数百米的间隔，如同几群在夜色中无声迁徙的巨鸟，依靠着彼此机翼上那点微弱的、被严格遮蔽的尾灯光芒维持着队形。
听到各机队汇报正常，江岳心中稍定，继续下达指令：
“各机队注意，我是铁鹰。现在开始下降高度至二百五十米，重复，下降至二百五十米！注意保持编队，控制飞行高度和间距！”
命令通过电波传达到每一个带电台的队长机，庞大的机群开始整齐地压低机头，如同整体下沉的一片乌云，悄无声息地向更低的空域滑去。
在这个高度，飞行员的神经都绷紧了，紧紧盯着高度表和前方僚机的微弱灯光，依靠着江岳那近乎神迹的领航，在漆黑的平原上空穿行。
仅仅二十分钟后，机队已经逼近目标区域，江岳的命令再次响起，清晰而短促：
“各机队注意，我是铁鹰！
立即爬升！
爬升至三千米投弹高度！
重复，爬升至三千米！等待攻击信号！”
原本低空潜行的机群如同被惊动的鱼群，纷纷昂起机头，开始奋力向上攀爬。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爬升中变得更加吃力，但所有飞行员都坚决地执行着命令。
与此同时，江岳关闭了对外的送话器，对前座的赵满舱下令：
“满舱，提升到五百米，打开投弹舱。向左转向二十度！”
赵满舱毫不迟疑，拉杆爬升，同时熟练地打开了机腹的投弹舱门，夜风瞬间灌入，带来更大的噪音和震动。
飞机微微侧身，调整着航向。
江岳透过简陋的轰炸瞄准具，死死盯着下方那片依旧被黑暗笼罩、但在他脑海中地图上已被清晰标记的区域。
当时机一到，他猛地解开了第一枚重型燃烧弹的固定卡扣！
“嗤——呜——！”
一枚重达上百公斤的巨型燃烧弹脱离挂架，带着独特的、令人心悸的尖锐啸音，向着下方无尽的黑暗坠落而去！
飞机继续高速前冲。
几秒钟后，就在第一枚炸弹尚未落地之时，江岳再次动作，第二枚巨型燃烧弹也脱离了机身，拖着同样的死亡哨音，扑向大地！
“铁飞机”完成投弹，迅速改平，加速脱离机场空域。也就在它飞离后片刻——
“轰！！！”
“轰！！！”
两声沉闷如巨兽咆哮、却又异常猛烈的爆炸声，先后地从机场的两端猛然响起！
两个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撕裂了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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