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一把抢过步话员手中的送话器，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嘶哑：
“秃鹫一号！秃鹫一号！干得漂亮！老子看见了！全他娘炸上天了！好样的！”
他周围的参谋和战士们也纷纷从掩体里探出头，看着那山头炼狱般的景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士气瞬间高涨到了顶点！
空中，江岳在投弹完毕后，猛拉操纵杆，同时将油门推到底。
“三头怪”凭借强大的动力，从低空俯冲状态转为平飞，继而向上爬升，堪堪避开那翻腾上升的灼热烟云和致命的冲击破片。
另外三架战机也紧随其后，成功拉起飞离。
江岳侧过机身，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片依旧在疯狂爆炸、燃烧、如同炼狱入口般的山头。
浓烟滚滚上升，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他面无表情，切换回频道，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常规训练：
“秃鹫一号致地面指挥所。钉子已拔除。任务完成。我们返航了。 over。”
说完，他调整航向，率领着另外三架“三头怪”，向着大同机场的方向飞去，将身后那片依然在燃烧爆炸的死亡之地和山脚下即将发起的的总攻，留给了地面上的战友。
四架战机引擎轰鸣，在蔚蓝的天幕上划出四道清晰的尾迹，渐行渐远。
北平。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冈村宁次大将站在巨大的华北战区地图前，背影僵硬得像一块风化的岩石。
他的手指，枯瘦而稳定，正按在地图上“官村”那两个小小的汉字上，仿佛想用指尖的温度将那刚被标注为刺眼红色的地名重新熨烫回代表帝国控制的蓝色。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单调蝉鸣，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沉重。
桌上，那份来自驻蒙军的紧急电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无声地炙烤着空气。
“十天。”
冈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丝毫感情，却让垂手侍立一旁的高桥参谋长心头一凛，
“不到十天，从五台山云母矿失守，到官村矿区易手。我们在晋北、蒙疆区域所有具备开采价值的云母矿点……全线丢失。”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陷的眼眸里，却翻滚着比怒火更可怕的冰寒风暴。
他拿起那份电报，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高桥君，”
他看向参谋长，
“你告诉我，大本营的那些老爷们，看到这份战报，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高桥参谋长身体绷得笔直，谨慎地措辞：
“阁下，大本营……必将震怒。
云母是无线电、雷达等精密设备不可或缺的绝缘材料，其供应中断，意味着最迟一个月后，我们的相关军工生产就会受到严重影响。
这……这是对帝国战争能力的重创。”
“震怒？”
冈村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近乎狞笑的弧度，
“他们当然会震怒。他们会拍着桌子，斥责驻蒙军无能，斥责第一军支援不力，或许还会发来措辞严厉的电报，要求我们限期夺回失地，以谢天皇陛下。”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高桥，
“然后呢？然后一切照旧？继续把我们有限的兵力，像撒胡椒面一样填进八路军这摊无边无际的泥沼里？”
高桥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司令官需要的不是附和，而是真正的见解。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阁下，或许……或许这前所未有的失败，并非完全是坏事。”
“哦？”
冈村眸光微动，示意他继续。
“哈依！”
高桥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加清晰，
“近半年来，大本营的战略重心始终倾向于太平洋战场和对付重庆政府。
对于华北的八路军，他们虽承认其难缠，但内心深处，仍将其视为一股缺乏重武器、只能进行游击骚扰的‘匪患’，认为其不足以动摇帝国根基。
我们之前的多次汇报，强调八路军战力飙升、装备今非昔比，往往被解读为……为推卸局部失利的责任。”
他观察了一下冈村的脸色，见其并无不悦，才继续说道：
“但此次不同！
官村等云母矿的丢失，不再是几座村庄、几条交通线的得失，而是直接、且即将显现地掐断了帝国重要的战略资源！
这记耳光足够响亮，响亮到足以打醒那些仍然沉醉于‘蝗军无敌’幻梦中的大人物。
这把火，终于烧到了他们自己的眉毛上。”
冈村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北平城灰蒙蒙的天空，默然不语。
高桥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他一直在警告，八路军已非吴下阿蒙，其背后可能得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技术援助，其战术思想、装备水平、甚至出现了空中力量，都在发生质变。
但苦于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无法引起大本营的真正重视。
高桥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肯定：
“所以，卑职预测，大本营在此次震怒之后，将不得不首次正视一个现实：
盘踞在山西、尤其是以李云龙部为代表的这股八路军，已经不再是疥癣之疾，而是必须倾注相当资源、认真对待的‘重要对手’！
他们可能会……”
冈村突然抬手，打断了他，自己接了下去，声音冷冽如刀：
“他们可能会，第一，正式将‘肃清晋西北八路军李云龙部’提升为华北方面军的阶段性核心任务之一，给予更高的优先级别和资源调配权。
第二，从关东军，甚至从国内，抽调精锐部队或技术兵种加强给我们，特别是针对八路可能拥有的空中力量和神秘反坦克武器。
第三，严令情报部门，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八路军新技术武器的来源和生产基地，尤其是大同方向，务必摧毁其战争潜力。”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那片已然变色的区域，眼神复杂：
“用数座重要矿场的代价，换来大本营的清醒……这学费，昂贵得让人心痛。
但若真能因此促使帝国调整战略，集中力量先铲除这个心腹大患，或许……或许是值得的。”
冈村宁次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地图上那片象征着失利的红色区域，仿佛要将其看穿。
他清楚，高桥的判断是正确的，大本营的震怒必将转化为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这份压力，需要一场同样前所未有的胜利来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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