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摇头:“没看见。但他们走了以后,杨土司(指下游那个与黑衣首领交易的杨土司)的人来过,把我们寨子两个最好的猎手叫走了。
说是带路,给的报酬是……是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指甲盖大小、未经提炼的一块天然金砂。
周吉遇接过金砂,在手中掂了掂,眼神锐利起来。神秘商队打听金矿和路径,杨土司随即派人带路……这绝不仅仅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联想到黑衣首领可能逃往西南的线索,一个可怕的联想浮现:这些人,或许是在为某种需要大量资金的活动(如蓄养私兵、购买军械)寻找财源,而西南偏远之地的金矿,正是绝佳的目标!
同时,他们探索隐秘路径,或许是在建立一条绕过官方监控、连接川滇乃至更远地区的秘密通道。
“杨土司的人,带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周吉遇追问。
老猎人指向西南更深处的群山:“过了‘鬼见愁’隘口,往‘野人山’那边去了。那边……我们平常都不敢深入,听说有生番(未归化的土着),还有瘴疠。”
周吉遇知道事态严重。他立刻派两名手下,携带金砂样本和自己的密报,火速返回汉中禀报陆铮。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决定冒险尾随追踪。他给留下的手下和线人留下暗号和联络方式,嘱咐他们若自己十日内未归,即刻向最近的官军哨所报信。
就在周吉遇带队深入“野人山”区域的第三天,他们在一处溪流边的临时营地,发现了不久前有人驻扎的痕迹,还有零星打斗的迹象,几片染血的破布挂在荆棘上,颜色正是之前老猎人描述的“汉商”衣着。
周吉遇心中一紧,示意众人戒备,沿着血迹和凌乱的脚印小心追踪。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周吉遇也倒吸一口凉气:溪谷中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
看装扮,大部分是杨土司手下的土兵和那两个带路的猎手,还有三具是脸上有疤的“汉商”同伙。
尸体尚未完全腐烂,显然死亡时间就在一两天内。现场一片狼藉,货物散落,几个原本可能装着金沙或贵重物品的皮囊被撕开,空空如也。
“是黑吃黑?还是遇到了生番袭击?” 周吉遇蹲下检查伤口。
土兵和猎手多是被刀剑砍杀,而那几个“汉商”同伙,致命伤却有些奇怪,既有刀伤,也有……某种细小而深的穿刺伤,不像是寻常兵器。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队员发出急促的鸟鸣示警!周吉遇猛地抬头,只见对面山坡的树林中,人影晃动,弓弦响动!
“隐蔽!” 他厉喝一声,率先翻滚到一块巨石后。“嗖嗖”几支弩箭擦着身边飞过,力道强劲,绝非土弓!
袭击者没有呼喊,只是沉默而精准地射击,试图将他们压制。周吉遇从箭矢飞来的方向和力度判断,对方人数不多,但极为训练有素,且占据了有利地形。
“撤!交替掩护!” 周吉遇果断下令。对方有备而来,己方在明处,地形不利,硬拼吃亏。
他们利用树木岩石掩护,边打边撤,袭击者也只是远远吊着射击,并未全力追击,似乎意在驱赶。
直到退出数里之外,袭击方才停止。周吉遇清点人数,有一名队员肩部中箭,所幸不是要害。
他面色阴沉,对方显然不想让他们继续深入探查,或者说,不想让他们看到溪谷惨案之后更深处的东西。
“那些穿刺伤……还有这伙袭击者……” 周吉遇心中疑云重重。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深,更浑。
杨土司的人死了,几个“汉商”也死了,货物被劫,是谁干的?是另一股势力?还是……“宋先生”或“黑袍”在灭口、清理痕迹?
那些奇特的伤口和训练有素的袭击者,让周吉遇感到一股寒意,这绝不是普通山匪或土司私兵能做到的。
他带着伤员和更深的疑问,迅速撤离这片危险区域,决定先与后方取得联系,并将这惊人的发现报予陆铮。
夔州
与此同时,在夔州前线,贺人龙也没闲着。他采纳了陆铮“稳守清剿、详查贼源”的策略,但并不满足于被动防御。
他派出多股小队持续扫荡边境山区,清剿小股残匪,压缩其活动空间,同时加大了盘查和情报搜集力度。
正月初十,贺人龙麾下一支巡逻队在靠近鄂西的一处荒村,截获了一行五人、自称是“贩运年货”的行商。
这几人操着混杂的口音,车上的货物也确实是些山货、布匹,但带队的老哨总却觉得不对劲——这几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手脚粗大,眼神警惕,行走坐卧间隐隐有行伍痕迹,而且对盘问的对答过于流利,反而显得刻意。
贺人龙接到报告,嘿嘿一笑:“大正月里,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贩年货?请他们来老子大营‘做客’!”
这几人被“请”到贺人龙的军帐,面对凶神恶煞的贺总兵和两旁按刀而立的亲兵,起初还能强作镇定,咬定是良民。
贺人龙也不废话,直接让人扒了他们外衣检查。
这一查,果然发现问题:其中两人肩背、手臂有陈旧的刀疤箭创,绝非商贾能有;更有一人小腿上,隐约可见一个被刻意烫毁、但仍能辨认轮廓的——刺青!
那图案,似乎是某种简化的兽头或徽记!
贺人龙走到那人面前,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说!哪来的?这刺青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姓宋的派来的探子?!”
那人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但仍咬牙不语。
贺人龙失去了耐心,狞笑道:“好!有骨气!老子最喜欢有骨气的!来人!
给这位好汉‘松松筋骨’!记住,别弄死了,陆大将军还要口供!”
他所谓的“松筋骨”,自然不是文人手段。军营里的刑具和贺人龙亲兵的手法,足以让铁汉开口。
不到半个时辰,惨叫声停歇,亲兵出来禀报:“军门,招了。他们是‘宋先生’派出来联络鄂西另一股流民残部,商议开春后再次合力袭扰川东的使者。
那刺青……是他们内部辨认身份的标记,具体含义他也不知,只知有这标记的,都是‘宋先生’核心调遣的人。”
“塌天王?” 贺人龙眼神一凝。这是活动在鄂西、湘西的另一股悍匪,势力不小。“好啊!还想来?老子等着你们!”
他立刻命人将口供和那个招供的活口,连同之前发现的军械证据,一并加急送往汉中。
自己则加紧部署,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规模更大的流寇进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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