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熙瑶在院门口等了没两分钟，许珍就提着布包匆匆赶来，两人又走到前面知青点找李娇娇，三人才一起往郭余家去。
郭余的房间在最左边，紧挨着院门，一进院就能看见。
院里这会儿挺热闹，陈大福蹲在墙角抽着旱烟，陈小福的媳妇正抱着孩子哄，李二丫则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脸色算不上好。
旁边还坐着个一直闷头抽烟的男人，正是李二丫的丈夫陈水娃。
院子里还坐着几个十几岁大的孩子。
姜熙瑶：人口众多呀！
姜熙瑶三人对视一眼，先主动走上前打招呼：“叔，婶，我们来看看郭余姐。”
李二丫抬眼看见她们手里的东西，眼睛亮了亮，立马笑着起身，手都伸了过来，显然是想先接过东西。
姜熙瑶却偏过身子，避开她的动作，笑着说：“婶子，不好意思啊，这些是给郭余姐的。
她刚经历那事，身体虚得很，正需要补补，您总不会跟一个虚弱的人抢吃食吧？”
“就是啊！”
许珍立马接话，语气带着点打趣，“李婶您平时最仁义了，哪能跟自己儿媳妇抢补身子的东西呀？”
李娇娇也跟着点头，轻声附和：“现在大队里人都夸您是大队里最好的婆婆，这几天对儿媳妇老上心了。”
李娇娇的话可是夸到李二丫心坎里了。
她这辈子那么伺候人的时候还是她婆婆在的时候。
这会儿被夸的脸上的僵劲顿时松了些，手也收了回去，嘴上却还硬着：“行了行了，我还能跟个病人计较？你们进去吧，她就在屋里躺着呢。”
姜熙瑶三人刚走进郭余的屋子，李二丫才后知后觉地转头，拽住身边的陈小福追问：“刚才那李知青说大队里人都夸，是不是咱大队的人都知道咱家的事了？”
陈小福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好像……是都知道了。”
“天杀的陈大嘴！”
李二丫猛地叉起腰，嗓门一下高了起来，“她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不说出去吗？这才多大一会儿，全大队都晓得了！”
她站在院里骂骂咧咧，翻来覆去就说自己错信了陈大嘴，可骂了几句又渐渐没了火气。
她心里清楚，陈大嘴虽爱传闲话，却从不会添油加醋、瞎编乱造，更不会故意制造是非。
说到底，也就是嘴碎了点，所以她也只是嘴上抱怨两句，没真打算去找陈大嘴算账。
姜熙瑶、许珍和李娇娇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刚小声叫了句“郭余姐”，目光就落在了炕边。
秀秀跪坐在炕上，眼眶红红的，眼泪在睫毛上挂着，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卧的郭余，小模样看得人格外心疼。
郭余则侧躺着，脸色惨白得没一点血色，双眼空洞地望着炕沿，连有人进来都没反应。
姜熙瑶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放得极柔：“郭余姐，我们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这话落了片刻，郭余的眼神才缓缓动了动，勉强有了点神采。
她想撑着坐起来，可手臂没力气，刚抬就晃了晃。
姜熙瑶赶紧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帮她垫了个枕头。
就在这时，秀秀突然“哇”地哭出声，扑到郭余怀里：“娘！你终于动了！”
这一声哭喊像根针，瞬间扎破了郭宇的隐忍。
她猛地抱紧秀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对不起……秀秀，是娘没保护好弟弟，对不起……”
“不怪娘！”秀秀攥着她的衣襟，哭着摇头，“一点都不怪娘！娘别难过……”
看着母女俩相拥痛哭的模样，姜熙瑶三人鼻子都泛了酸，眼眶悄悄红了，谁也没出声打扰，就静静站在一旁等着。
直到郭余和秀秀都哭累了，呼吸渐渐平稳，郭余的神态才又恢复了些。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三人时声音还有点哑：“谢谢你们……还特意来看我。”
姜熙瑶三人赶紧围过去安慰，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她放宽心，好好养身体。
又说了一会儿话，郭余忽然看向许珍和李娇娇，语气带着点恳求：“我、我想单独跟熙瑶说两句话，你们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许珍立马点头，李娇娇也跟着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瑶瑶。”
姜熙瑶冲她们笑了笑：“好，你们先回吧，路上慢点。”
等许珍和李娇娇轻轻带上门离开，屋里就只剩了姜熙瑶和郭余，还有一个哭累睡着的秀秀。
姜熙瑶望着郭余，眼底盛着柔得化不开的暖意，轻声开口：“郭余姐，有话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郭余伸手攥住她的手，姜熙瑶只感觉到那双手瘦得只剩皮包骨，指节凸起，掌心的薄茧蹭得人发疼，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熙瑶，”郭余的声音发颤，眼眶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往下掉，“我不知道为啥，我就是相信你，就想跟你说说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裹着撕心裂肺的委屈：“在医院手术室外面，我清清楚楚听见我婆婆跟护士吵，为了省那五十块钱，不该让我在医院生。可那是我的命啊！还有陈大福，那也是他的儿子啊，他从头到尾，没为我袒护过一句……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觉得天塌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姜熙瑶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轻柔却带着坚定，声音稳而清晰：“郭余姐，你先别慌。五十块钱换不来你的命，陈大福不护着你，不代表你就该把自己的日子搭进去。
你想想秀秀，她抱着你哭着说‘不怪娘’的时候，眼里全是怕失去你的慌。
你要是垮了，秀秀怎么办？”
她顿了顿，看着郭余泛红的眼，继续说：“活不下去不是真的，是你现在被委屈裹住了。
你是能下地、能给秀秀缝衣裳的郭余，不是只能围着陈家转的媳妇。
要是这日子真熬不下去，咱就离！
离开陈家，你带着秀秀单独过，哪怕苦点，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受这种委屈。
人总得往前看，你得为自己活一次，为秀秀活一次，别把自己困在这糟心事里。”
郭余的哭声渐渐小了，眼泪还在掉，却慢慢抬起眼，望着姜熙瑶，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光亮，不再是之前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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