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墨渊的悔过书》
致五十年前的墨渊：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正坐在同心学院的紫藤架下，看着灵族的孩童与魔族的孩童抢同一本《共生谣》乐谱。阳光穿过藤蔓落在书页上，金紫交织的光斑晃得人眼晕，像极了当年你最厌恶的“灵魔混杂”的模样。
可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觉得这样很好。
五十年了啊，老伙计。五十年足够让灵脉的水绕着魔源的山转三圈，足够让当年被你下令烧毁的魔族典籍重新抄写出十本，也足够让一个偏执到骨子里的蠢货，慢慢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还记得黑风岭那次吗？你带着灵族修士围杀林辰，理由是“他勾结魔族，玷污灵族清誉”。那时你看着他身边的苏晴，眼里像淬了毒——多可笑，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因为她黑袍上绣着魔纹，就认定她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后来你才知道，她为了阻止魔族激进派屠村，宁愿被自己人骂“叛徒”；你才知道，她腰间那把骨刃，杀的从来都是想破坏平衡的疯子，从未伤过一个无辜的灵族。
可那时的你听不进去。你满脑子都是“灵族至上”，觉得魔族就该被圈在魔域深渊里，连呼吸一口灵族的空气都算僭越。你下令关闭两界通商，烧毁所有双语书籍，甚至在学院里设下“禁魔令”，谁要是提一句“魔”字，就会被关进思过崖。
最荒唐的是那次焚天峰围剿。你听信谗言，说那里藏着“能净化所有魔气的至宝”，带着三百修士杀上山，结果至宝没找到，却把一群在此避难的灵魔老弱砍得血流成河。那天的血染红了焚天峰的雪，你站在尸堆上，居然觉得“大快人心”。直到后来林辰带你去看那些死者的遗物——灵族老婆婆给魔族小孙子织的毛衣，魔族铁匠给灵族女儿打的长命锁——你才第一次觉得，手里的剑沉得像块烙铁。
你总说“魔族嗜血”，可你忘了，当年灵族大旱，是魔族偷偷运了三十车魔泉过来；你总骂“魔修狡诈”，可你记不起来，你小时候掉进冰湖里，救你的是个路过的魔族渔夫。你把个别魔族的恶行当成整个种族的标签，就像一个人被蛇咬过，就非要放火烧了整片森林。
真正让你醒过来的，是那场“同心域保卫战”。黑影残余势力卷土重来，喊着“灵魔不两立”的口号，一边杀灵族，一边屠魔族。你站在城楼上，看着灵族修士用身体给魔族孩童挡箭，看着魔族术士耗尽魔力为灵族长老疗伤，突然就笑了——笑自己过去有多傻。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非此即彼”，在生死面前，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的人而已。
战后你卸了灵族长老的职，跑到同心学院当了个杂役。学生们都怕你，说“那个凶巴巴的老头以前杀过好多魔族”。直到有一天，一个魔族小丫头把摔碎的灵玉笔递给你，说“爷爷，你能帮我粘好吗？我娘说灵玉和魔胶能粘在一起”。你蹲在地上，用颤抖的手粘那支笔，粘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发现原来灵玉和魔胶真的能粘在一起，就像人和人的心。
现在你成了学院的院长，教学生们读《灵魔通史》，讲的不是“灵族多伟大”“魔族多可恶”，而是“两族都流过血，都犯过错，都该被记住”。你给他们讲黑风岭的误会，讲焚天峰的愧疚，讲自己当年有多糊涂。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说“院长爷爷，你知错能改，真勇敢”。
前阵子你孙子大婚，娶的是魔族的小公主。婚礼上，灵族的乐队奏着魔族的调子，魔族的舞团跳着灵族的舞步。你喝了太多灵魔调和的喜酒，醉得抱着亲家公——就是当年被你砍伤过的魔族老将军——哭了好久，说“对不住啊，老哥”。他拍着你的背，说“过去的事，早该烂在地里了”。
你看，土地多公平，不管是灵族的血还是魔族的泪，洒下去，最后都能长出庄稼。
昨天你整理旧物，翻出了当年你亲手写的《禁魔令》，上面的字迹凌厉得像刀。你把它烧了，灰烬撒在了学院的紫藤架下。今天早上，那里居然冒出了新芽，一半是灵族的碧绿色，一半是魔族的暗紫色，缠在一起，长得欢实。
老伙计，人这一辈子，不怕犯错，就怕执迷不悟。你曾经以为“对立”是守护，后来才明白“共存”才是生路。就像这同心域的天，一半金一半紫，谁也没遮住谁，反而凑成了最好看的黄昏。
要是能回到过去，真想拍拍你的肩膀，说：“别瞎折腾了，坐下来，跟魔族的老伙计喝杯酒吧，他们的魔酒，其实挺香的。”
五十年后的墨渊
于同心学院紫藤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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