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德柱的怀疑,如同一根细刺,扎在沈懿心头。她没有贸然行动,深知打草惊蛇的后果。在嘉和医院这个环境里,任何过激的举动都可能让自己暴露在更多未知的目光下。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不露声色地观察赵德柱。在急诊科的联合抢救中,在医生休息室的闲聊里,在医院内部的学术讲座上……她像一个最耐心的观察者,捕捉着赵德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习惯性动作和言语中的潜在信息。
她发现,赵德柱对某些进口的、特定型号的医疗设备尤其是与影像诊断、生命体征监测相关的设备,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经常会以“学习”、“了解前沿”为名,长时间停留在设备间,甚至偶尔会趁设备工程师维护时,凑上前去“搭把手”,问一些颇为深入的技术参数问题。他的问题往往切中要害,不像普通临床医生,反倒像受过专业训练的技术人员。
此外,沈懿通过医院内网的日志分析发现,赵德柱的账号在非工作时段,有多次异常访问记录,目标并非病历系统,而是医院的设备采购清单库、部分高端科研仪器的使用日志、以及与几家特定国外医疗器械供应商的往来邮件归档。这些访问都被他巧妙地伪装成了误操作或合理的工作查询。
最让沈懿确定其有问题的是,她在一个深夜,利用黑客手段远程监控了赵德柱连接医院wiFi的个人手机的加密数据流,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但她不得不做。她捕捉到了一些被多次跳转和加密的、微小的数据包碎片,经过艰难的逆向还原,发现其中包含了一些经过编码的、关于嘉和医院近期计划采购的一批用于“生命优化中心”的新型生物分子分析仪的核心技术参数和报价评估信息!
这些信息,显然已经超出了临床医生的工作范畴,更涉及商业机密和潜在的技术情报?
目标指向明确——赵德柱,极有可能是一个以医生身份为掩护,专门窃取东国高端医疗机构内先进医疗设备技术情报、并可能窥探相关生物科技研究进展的工业或科技间谍!
其背后的主子,很可能与某些境外势力或与奎恩有勾结的竞争对手有关。
掌握了初步证据,沈懿没有迟疑,立刻通过最高加密等级渠道,向“渔夫”做了紧急汇报,并附上了她收集到的异常访问日志截图和部分还原的数据内容。
“渔夫”的回复异常迅速和简洁:“证据收到。情况已知。暂勿惊动,保持监视,等待指令。你的安全第一。”
沈懿明白,组织需要时间核实和部署。她继续如常工作,但对赵德柱的监视更加严密。
机会出现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急诊科相对清闲,赵德柱以“去卫生间”为由离开了岗位。沈懿注意到他离开时,手里似乎攥着一个微小的、类似U盘但更精致的存储设备,眼神也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
她心中一动,假装去隔壁楼层取一份检验报告,实则悄然跟了上去。
男卫生间内传来隐约的水声和……极其轻微的、似乎是某种设备接口插拔的细微“咔哒”声?
沈懿屏息凝神,将玄玉印记的感知提升到极限。
水声停止。脚步声靠近门口。
就在赵德柱拉开卫生间门,一只脚迈出的瞬间,沈懿动了!
她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身形一闪,左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扣向赵德柱那只刚从口袋里抽出的、握着那个微型存储设备的右手手腕!
同时,右手指尖蕴含内力,直点他颈侧昏睡穴!
赵德柱显然受过极其专业的训练,反应快得惊人!
在沈懿扣住他手腕的刹那,他眼中凶光一闪,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借着前冲的势头,左肘如同铁锤般猛地撞向沈懿的胸口!
力道沉猛,带着军中格斗术的狠辣!
沈懿不避不让,扣住他手腕的左手如同铁钳般骤然发力,同时身体微侧,用肩膀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记肘击。
“砰!”
一声闷响。
沈懿身形晃了晃,眉头微蹙,但手下丝毫未松。而赵德柱则感觉手腕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那记肘击也如同撞在了坚韧的牛皮革上,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心中大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柔弱的女医生,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和反应!
就在他惊骇的瞬间,沈懿点向他颈侧的右手已然及体。
赵德柱拼命扭动脖颈试图躲避,但沈懿的手指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按在了穴位上。
一股诡异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半身!
赵德柱身体一僵,动作慢了半拍。
沈懿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扣住对方手腕的左手顺势向下一拗,同时右脚悄无声息地勾向他的支撑腿脚踝。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伴随着赵德柱压抑的痛呼,他重心失衡,整个人被沈懿干净利落地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卫生间外的走廊地毯上。
“唔!”
赵德柱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挣扎,沈懿的膝盖已经重重地顶在了他的后腰要穴上,一股更强的麻痹感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那只微型存储设备也脱手滚落。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后不过五六秒。走廊里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都惊呆了,愣在原地。
沈懿面无表情,用从赵德柱白大褂口袋里抽出的笔,防止其藏有武器,并迅速将他双手反剪,用随身携带的特制塑料束带捆紧。然后她才捡起那个微型存储设备,小心收好。
“报警。”
沈懿对闻声赶来的保安主任冷静地说道,同时亮出了手机屏幕上“渔夫”刚刚发来的、带有特殊部门标识的授权指令:“这个人涉嫌窃取国家医疗技术机密,交由有关部门处理。”
保安主任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瘫软、满脸惊怒却无法动弹的赵德柱,又看了看沈懿那冰冷而毋庸置疑的眼神,以及手机上那个令人心悸的标识,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照办。
赵德柱被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没有在医院引起太大波澜,官方对外的解释是“个人原因离职”。但沈懿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
几天后,她接到了“渔夫”的正式通讯邀请,地点不在网络,而是指定了位于海区的一处看似普通的机关大院内的会客室。
会客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渔夫”依旧没有露面,声音是通过经过处理的扬声器传出的。但沈懿能感觉到,这次通讯的保密等级和严肃气氛,远超以往。
“沈懿同志,”
“渔夫”的称呼变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式:“关于赵德柱事件,你的情报准确,行动果断,及时阻止了重要技术情报的外泄,表现出了高度的警惕性和出色的个人能力。组织对你提出表扬。”
沈懿静坐聆听,没有因为表扬而放松。
“但是……”
“渔夫”话锋一转:“此次事件,也暴露了你行动中的冒险倾向和一定程度上的……不受控。在没有得到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实施高风险监控和抓捕行动,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沈懿知道,这是对她之前擅自行动的敲打。
“鉴于你回国后的表现,以及近期局势的变化,组织决定,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正式的考核评估。”
“渔夫”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考核将综合评估你的忠诚度、专业能力、心理素质、应变能力以及对组织的服从性。考核结果,将直接决定你未来的任务权限和……自由程度。”
沈懿心中一凛。
所谓的“自由程度”,无疑指的就是那无形的活动限制。
“考核即刻开始。第一个考核项目:医疗应急处置与战略判断。”
根本没给沈懿考虑时间,“渔夫”的话音刚落,会客室一侧的墙壁突然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模拟的医院急救场景。
一个“病人”躺在病床上,浑身模拟着多种复杂的危重体征,旁边摆放着各种急救设备和药品。而模拟的电子病历屏幕上,滚动着这个“病人”极其复杂且矛盾的病史和检查数据。
“这是一名身份特殊的‘模拟伤员’,他身中一种未知的混合毒素,同时伴有急性心肌梗死和创伤性颅内出血。你的任务是在不暴露你特殊技能和知识来源的前提下,利用现场可用资源,制定抢救方案,并判断哪些信息可以向上级汇报,哪些必须隐瞒,以及……最终是否决定使用某种‘非常规’手段尝试解毒。你有三十分钟。”
场景逼真,病情凶险复杂,更蕴含着忠诚与能力的双重考验。
既要展现顶尖的医疗水平挽救“生命”,又要守住自己的秘密,还要在复杂的汇报中做出符合组织利益的判断。
沈懿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抢救”中。她眼神专注,动作迅捷而精准,快速分析着纷繁复杂的病情信息,下达着一条条清晰的医嘱,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决策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
模拟急救室的考核,仅仅是开端。
在随后的数天里,沈懿如同置身于一个无形的高压熔炉,经历着组织为她量身定制的、全方位、多维度的严苛试炼。
接着就是情报甄别与战略推演。
她被带入一个布满屏幕的数据分析中心。海量的、真伪混杂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包括截获的加密通讯片段、卫星图片、金融市场异常波动、跨国医药公司的研发动态、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关的社会新闻和网络流言。其中,巧妙地混杂着少量与奎恩活动模式高度疑似,但经过精心伪装的虚假信息。
任务要求,在四小时内,从这片信息的海洋中,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可能与奎恩或其他敌对生物科技组织相关的情报线索,并撰写一份初步的风险评估与行动建议报告。
这考验的不仅是信息筛选能力,更是对奎恩行为模式的深刻理解、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以及对全局的战略眼光。
沈懿沉心静气,双眸锐利如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她将自己代入伊芙琳·奎恩的思维模式,结合之前从飞洲、南米、米国获取的碎片信息,构建起一个动态的分析模型。她不仅识别出了几条关于异常生物物资运输、可疑科研人员往来的真实线索,还敏锐地揪出了两个试图误导调查方向的、极其逼真的“饵料”,并在报告中指出了其伪装手法的特征。她的报告结构清晰,判断精准,建议兼具可行性与前瞻性,显示出远超普通情报分析员的洞察力。
再来是极限压力下的心理与生理耐受。
在一个模拟极端环境的密闭空间内,沈懿经历了连续三十六小时的不间断“审讯”。
强光照射、噪音干扰、睡眠剥夺、重复性盘问、以及针对她个人经历的心理攻击轮番上阵。对方是专业心理战专家,试图寻找她的心理防线弱点,诱导她说出不该说的信息,或是在极度疲惫下做出错误判断。
沈懿始终保持着外松内紧的状态。她表面上显露出适当的疲惫和情绪波动,但内心如同冰封的湖面,澄澈而坚定。对于涉及核心秘密和她的秘密问题,她或是巧妙回避,或是用符合其“归国医学专家”身份的、合情合理的解释应对。
当对方提及吴伯安和清风道长,试图激起她的愤怒或愧疚时,她眼中虽闪过一丝真实的痛楚,却迅速转化为更加冰冷的理智,并未被情绪左右。她的生理指标在被实时监控下,始终维持在可接受的波动范围内,展现出惊人的意志力和自我调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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