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张脸”的画像，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萧绝的命令以最高优先级下达，靖王府那张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络，如同精密的仪器般全力开动起来。明线暗线交织，无数信息从京畿乃至更遥远的地方，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向王府深处。
墨韵斋内，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云芷无法外出，只能通过秦风每日的简短汇报了解进展。她反复研究着那三张画像——小蝶、翠浓以及那张融合推演出的“第三张脸”，试图从中找出更多被忽略的细节。空暗格的发现证实了她的部分推断，但这“第三张脸”的假设能否被证实，才是揭开更深层迷雾的关键。
萧绝来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是听取秦风汇报，有时只是沉默地站在那三幅画像前，目光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他没有再对云芷进行言语上的试探，但那审视的目光却并未减少，反而因她一次次展现出的惊人能力，而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第三天黄昏，秦风带着一身风尘与一份加密封存的卷宗，快步走入墨韵斋。他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王爷，云姑娘，”秦风的声音因急切而略显沙哑，“有发现！”
萧绝豁然转身，云芷也立刻从画案旁站起身。
秦风将卷宗呈上：“根据‘第三张脸’的画像，我们动用了江南道的人脉，秘密排查了近十年各州府的失踪人口卷宗。最终，在润州（今镇江）一处已封存的旧案中，找到了可能的关联！”
萧绝迅速打开卷宗，云芷也忍不住走近几步，目光落在那些泛黄的纸页上。
卷宗记载：五年前，润州丹徒县，有一对姓柳的农家姐妹，姐姐柳芸儿，年十五；妹妹柳萱儿，年十三。两人于上元灯会外出观灯后，双双失踪，音讯全无。当地官府搜寻数月无果，最终以“疑被拍花子（人贩子）掳走”结案。卷宗附有当时根据家人描述绘制的姐妹二人画像，笔法粗糙，但人物轮廓依稀可辨。
秦风将那份陈旧的画像与云芷绘制的“第三张脸”并排放在一起。
尽管官府的画像技艺拙劣，但依然能看出，那对柳姓姐妹的容貌，与云芷推演出的“第三张脸”，竟有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面部的基本轮廓和五官的大致比例，存在着不容忽视的共性！姐姐柳芸儿的眉眼间距，妹妹柳萱儿的脸型，都仿佛能在“第三张脸”上找到对应的影子！
“柳芸儿……柳萱儿……”云芷轻声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五年前，江南润州，一对失踪的姐妹……容貌与“第三张脸”相似……
小蝶和翠浓，也是差不多在四、五年前出现在京城的！
一个可怕的、连贯的链条，似乎正在浮现！
“这对姐妹失踪后，当地可有什么异常？家人呢？”萧绝的问题一针见血。
秦风回道：“属下派人暗访了丹徒县。柳家只是普通农户，姐妹失踪后，父母悲痛欲绝，其父次年便郁郁而终，其母改嫁他乡，已无从寻觅。当地并未听说有其他异常。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这对姐妹在失踪前，据说容貌在乡里颇为出众，尤其是姐姐柳芸儿，曾被路过的一名游方画师称赞有‘灵秀之气’。”
游方画师！
云芷和萧绝的目光瞬间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又是画师！
是巧合吗？还是……这一切的背后，真的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按照某种特定的“模板”，搜寻着合适的“材料”？
江南的柳氏姐妹，京城的小蝶与翠浓……她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却可能因为相似的容貌，而走上了某种相似的、悲惨的命运轨迹？
小蝶和翠浓，是否也如同那对柳氏姐妹一样，是被人从某个地方“挑选”而来，赋予了新的身份，投入了百花楼这个巨大的熔炉之中？一个被培养成收集权贵把柄的致命花魁的助手（翠浓），另一个则因为自身的缺陷和相似的容貌，成为了随时可以牺牲的替身（小蝶）？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牡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也是被“挑选”来的吗？那个在背后进行“挑选”的，是那个游方画师？还是某个更庞大的组织？目的又何在？
案件的地域范围，瞬间从京城扩大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时间的跨度，也拉长到了五年甚至更久！
这不再是一桩独立的谋杀案，而更像是一个潜伏多年、布局深远的巨大阴谋的一角！
“江南……”萧绝合上卷宗，眸中寒光闪烁，如同幽深的寒潭，“好得很。把手伸得这么长，布下如此大局……”
他看向云芷，眼神极其复杂。是这个女子，凭借着她的画笔和匪夷所思的洞察力，硬生生从一堆焦骨和零碎信息中，挖出了这条埋藏数年、跨越千里的隐秘线索！
“王爷，接下来该如何？”秦风请示道。
“两条线。”萧绝声音冷冽，“一，继续深挖这对柳氏姐妹失踪前后的所有细节，查找那个游方画师的线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京城这边，重点排查近五年来，所有容貌与‘第三张脸’有相似之处，且出身不明或经历蹊跷的年轻女子，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的。”
“是！”
秦风领命而去。
画室内，只剩下萧绝和云芷，以及那四幅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烟云的画像。
江南旧事，如烟飘来，却带着血色的沉重。
云芷望着画像上那对柳家姐妹模糊的容颜，仿佛看到了小蝶和翠浓最初的影子。她们都是从何处而来？又被那只看不见的手，塑造成了怎样的棋子？
真相，依旧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
但通往迷雾深处的路，已然被她的画笔，划开了一道口子。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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