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周星辰照例来陪温书意,直到探视时间结束才离开。
他刚走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
一转身,就看到苏宸玉靠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
周星辰的脚步顿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下意识地挡在了病房门前,姿态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防御性。
苏宸玉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些苦涩的笑意。
他站直身体,缓步走了过来,在距离周星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星辰,”苏宸玉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那天……在花园里,你对书意姐说的话,我大概听到了。”
周星辰眼神一凛,下颌线绷紧,没有接话,只是身体更加紧绷。
苏宸玉并不在意他的敌意,只是继续平静地说道:“你说,要给她一个公平的选择机会,要她看看你。”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周星辰的肩膀,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里面的人。
“所以,我想,也应该公平一点。我……也有话,想单独对书意姐说。”
周星辰的眉头紧紧蹙起,拳头在身侧握了又松。
他死死盯着苏宸玉那双温润却同样坚定的眼睛,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的僵持后,周星辰像是忽然泄了气,又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当然明白苏宸玉的意思,也清楚自己刚才那番“公平”的说辞,此刻成了无法反驳的理由。
他侧开身体,让出了通往病房门口的路,低声警告道:“她需要休息,别让她太累。”
苏宸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抬手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
里面传来温书意轻柔的回应:“请进。”
苏宸玉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只剩下周星辰一人。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双总是带着玩味或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名为“不安”的情绪。
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有些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病房里的那个人,他小心翼翼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人,即将听到另一份同样沉重的心意。
竞争,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摆到了明面上。而他,绝不会退让。
苏宸玉走进病房,轻轻带上门。
他搬了张椅子,在温书意的床边坐下,双手有些局促地交握着,指尖微微用力。
“宸玉,怎么了?脸色这么严肃。”温书意靠在床头,轻声问道。
苏宸玉抬起头,温润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书意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温书意怔了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柔和笑意,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是在顾叔叔的生日宴上,那时候你好像……才七八岁吧?躲在后花园的蔷薇架下面哭鼻子,被我发现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穿着小礼服、却哭得眼睛通红的小男孩。
那时候她走过去替他擦掉眼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着漂亮糖纸的水果糖,塞进他手里。
“你爸妈对你要求一直很严格。”温书意轻声说,“那天宴会上,他们让你给宾客表演钢琴,你紧张得手一直在发抖,都快弹不下去了。”
苏宸玉接着她的话,眼神陷入回忆:“然后,是你走了过来。你对我说‘别怕’,然后在我旁边的琴凳上坐下,你带我一起弹完了那首曲子。就是从那天起,你这个像月光一样温柔又勇敢的姐姐,就走进了我的世界,再也没有离开过。”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温书意脸上:“书意姐,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会喜欢夕梧吗?开学第一天,她为了一个被欺负的贫困生,毫不畏惧地跟一群人对峙。那个样子……那个挺身而出、保护弱者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姐姐。所以……我才忍不住被她吸引。我以为,那是我在寻找类似你的影子。”
温书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子,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她隐约感到苏宸玉接下来要说什么,心里一阵慌乱。
“但是书意姐,我发现我错了......”苏宸玉的声音更加温柔,“你和她不一样。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替代。从小到大,你都那么好,那么温柔地包容着身边的人。
“守护你的幸福,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知道你喜欢言之哥,我也知道你曾经有多期待想成为他的新娘……所以这么多年,我把对你的感情藏得很好,不敢泄露分毫。我怕因为我的私心,会让你困扰,甚至破坏你触手可及的幸福。”
他向前倾身,目光真挚而灼热:“可是现在,婚约解除了,你决定放开他了。经过这次的事情,看着你躺在病床上……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我不想再作为一个旁观者......”
“书意姐,你能不能……也看看我?”
温书意彻底慌了,她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有些发颤:“宸玉,我……我之前对星辰也说过,我……我不能这么自私……”
“有时候,你真的可以自私一点,书意姐。”苏宸玉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疼惜和鼓励.
“不要总是考虑别人,多考虑一下你自己,你真正的感受和愿望。哪怕……只是给我们一个被你考虑的机会。”
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温书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疲惫和无所适从,终究不忍心再逼她。
他站起身扶着她慢慢躺下,仔细地掖好被角,将她微凉的手放进被子里。
“别想了,先好好休息。”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晚安,书意姐。”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我和星辰一样。只要……你还没有做出最终的选择,只要你还允许我们留在你身边,我就不会放弃。”
门被轻轻关上。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温书意睁着眼睛,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着,带着病弱的急促,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
原本清晰简单、甚至有些灰暗乏味的世界,仿佛在短短几天内被彻底打碎、重组。
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定位、甚至对未来的预期,现在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一切,好像都开始失控,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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