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裂谷深处，风声如鬼泣。
这里的地形比永寂冰湖更加险恶，两侧是高达千仞、光滑如镜的玄冰绝壁，绝壁上布满被空间乱流切割出的、深不见底的划痕。谷底狭窄，最宽处不过十余丈，地面是常年累积的、混杂着尖锐冰凌的冻雪。光线难以透入，唯有绝壁高处一些自发光的苔藓和冰晶，提供着幽蓝惨淡的微光，将四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一口气遁出近千里，确认后方再无追兵气息，四人才在一处相对宽阔、背靠厚重冰墙的凹地停下。
“暂时安全。”慕雨生挥手布下三重隐匿与防护阵法，一层隔绝气息，一层混淆空间波动，一层预警。做完这些，他脸色微微发白，连续布阵和高强度维持对他的消耗不小。
舞灵溪放出所有侦查傀儡，如同忠诚的哨兵般散入四周冰缝和阴影中，构建起立体的警戒网络。“周围三公里内没有其他生命迹象，空间结构相对稳定，适合休整。”
愈子谦盘膝坐下，刚一收敛心神，体内那两颗新吸入的界心石碎片便轰然爆发！
不同于之前融合那块碎片时的温和引导，这两块碎片蕴含的空间本源更加庞大、更加狂暴！它们如同两条被激怒的银龙，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与原先那块碎片疯狂共鸣、融合！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虚空道体自动运转到极致，皮肤下的银色纹路明灭不定，周身空间剧烈扭曲，甚至在他身侧撕开几道细微的黑色裂缝！
“子谦！”火娴云见状，立刻在他对面坐下，双手结印，冰火朱雀翼并未收起，反而轻轻拂动，左翼洒下清凉柔和的湛蓝光华，右翼溢出温暖润泽的赤红暖流。冰火之力并非直接干预，而是以一种玄妙的频率，调和着愈子谦周身紊乱的灵气与空间波动，为他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内外环境。
“他需要时间消化。”慕雨生吞下一枚回复圣力的丹药，警惕地注意着阵外动静。
舞灵溪则开始快速检查并维护刚才消耗不小的傀儡，同时将几具新的、更适合潜伏刺探的微型傀儡组装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在死寂的裂谷中缓慢流逝。
愈子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旋即又被体表的高温蒸发。他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三股逐渐交融的空间本源洪流，按照《不朽身》的运转路线，一遍遍冲刷、锤炼着肉身与经脉。
痛苦是真切的，仿佛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在被碾碎重组。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虚空道体正在发生质变，对空间的感知越发敏锐、操控越发精细。大地圣师二转的壁垒早已冲破，修为正向三转稳步推进。更重要的是，那三块界心石碎片融合后，在他丹田深处，隐约形成了一颗微小的、不断脉动的银色光点——那是更加精纯的空间本源核心，未来或许能演化出更惊人的能力。
两个时辰后。
愈子谦周身狂暴的空间波动终于缓缓平息，体表的银色纹路内敛消失。他睁开眼，暗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一瞬即逝。
“怎么样？”火娴云关切地问，递过一方丝帕。
愈子谦接过，擦去额角的汗渍，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更加稳固深邃的空间掌控感，点了点头：“大地圣师三转，稳固。虚空道体接近小成巅峰。界心石碎片已初步融合，对空间之力的运用应该能提升三成以上。”
他看向火娴云，注意到她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是刚才为他护法消耗不小，心中一暖：“辛苦你了。”
火娴云摇摇头，嫣然一笑：“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咳咳。”舞灵溪在一旁故意咳嗽两声，打断这温情时刻，“二位，现在可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我们虽然暂时安全，但还在冰渊战场中心区域，而且……”她指了指天空，“我们的‘积分’，现在恐怕很显眼。”
众人抬头。虽然隔着厚厚的冰层和阵法看不到，但都能想象，此刻镇渊城中央广场上空那巨大的光幕榜单上，“愈子谦”这个名字后的积分，必然因为成功收取两块界心石核心碎片而暴涨！排名恐怕已瞬间跻身前列，甚至……
“会成为众矢之的。”慕雨生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界心石碎片价值极高，积分恐怕抵得上猎杀数十头强大妖兽。其他人不会甘心，尤其那些被幽冥教摆了一道的势力，很可能将怒火转移到我们身上，认为是我们与幽冥教勾结。”
“无妨。”愈子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轻微的爆鸣声，“兵来将挡。正好，我也想试试现在的实力。”
他目光扫过幽深的裂谷前方：“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更隐蔽、更适合我们整体提升的地方。娴云需要时间巩固真羽之力，雨生和灵溪也需要消化古林试炼所得，并适应战场环境。而且……我总觉得，幽冥教不会就此罢手，他们一定还有后续安排。”
“那我们现在往哪走？”舞灵溪问。
愈子谦闭上眼，仔细感知。融合三块界心石碎片后，他对这片战场的空间脉络感知更加清晰。片刻后，他指向裂谷深处某个方向：“那边，空间波动有规律性的‘潮汐’，而且隐隐传来一种……古老沉寂的气息，可能是一处遗迹或封闭空间。或许适合我们暂时蛰伏。”
“那就出发。”火娴云也站起身，冰煌剑已握在手中。
四人稍作整理，撤去大部分阵法（保留最外层的预警阵），再次隐入幽暗的裂谷阴影之中，朝着愈子谦感知的方向悄然行进。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约莫一炷香后。
四道如同融化阴影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方才休整的凹地。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永寂冰湖暗中出手、佩戴惨白面具的佝偻身影。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痕迹，又捻起一点愈子谦滴落汗水蒸发后留下的、蕴含精纯空间气息的冰晶碎屑，放在鼻尖嗅了嗅。
面具下，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满意低笑：
“很好……融合顺利，血脉活性提升明显，对空间本源的亲和度已达预期。”
另一道阴影开口，声音飘忽不定：“是否按原计划，引导他们前往‘时隙冰窟’？那里环境特殊，可最大程度催化吸收，并隔绝大部分探查。”
佝偻身影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必。‘孵化’需要耐心，催熟反而可能损伤‘容器’品质。他们自己选择的方向……很有趣，那片‘古战场沉眠地’，虽然危险，却也充满机缘。且看看，这只幼龙能在‘野生环境’下，成长到何等地步。”
“那我们的任务？”
“继续外围清扫，清除可能打扰他们成长的‘意外’。”佝偻身影直起身，虽然依旧佝偻，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干扰这场……神圣的培育。”
“至于其他那些不知死活、还想打主意的苍蝇……”
他面具眼孔位置，闪过两点猩红：
“找个机会，清理掉一批。杀鸡儆猴。”
话音落，四道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裂谷重归死寂。
只有永不停歇的寒风，卷着冰屑，呼啸着掠过，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冰原亘古的冷漠，与那潜藏于冰层之下、无声涌动的暗流。
愈子谦四人，正朝着未知的古战场遗迹前行。
而他们的“护道者”与“饲育者”，依旧如影随形。
猎场依旧，只是猎物对自己所处的“食物链”位置，产生了认知上的、微妙的偏差。
真正的风暴，或许将在那沉寂的古战场遗迹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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