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淹没平原时,古道开始苏醒。
不是生命的苏醒,是记忆的苏醒。这条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每一块石板都浸透了千百年的人迹——商队的车辙、军队的铁靴、流民的草鞋、修士的云履,无数脚印叠成一部无字的地书。愈子谦走在上面,能感到石板在脚下微微发热,不是日晒的暖,是被行走本身摩擦出的温度,仿佛这条路记得每一个曾踏过它的人。
火娴云走在他身侧半步之后。这个距离很微妙——既并肩,又留出了彼此拔剑的空间。三百年道侣的默契不是玩笑,而是刻进骨髓的战斗本能。她的手一直搭在冰煌剑柄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剑镡,那节奏是她心跳的镜像。
“那面镜子,”她忽然开口,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散,“为什么会有你父母的线索?”
愈子谦沉默了三步的距离。
第一块石板:裂纹如蛛网。
第二块石板:染着洗不掉的血渍。
第三块石板:光滑如镜,倒映出天空飞过的一只孤雁。
“三百年前的女修士,”他最终说,“可能是知情者,也可能是……布局者。”
“布局?”
“从我们离开天院那一刻起,所有‘巧合’都太刻意了。”愈子谦停下脚步,弯腰从路边捡起一块碎石。石头在他掌心翻转,露出底部的刻痕——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风化的符纹。“古战场客栈,偏偏在我们途经时月圆。镜中残魂,偏偏提到朱雀圣山。还有这个——”
他将石头递给她。
火娴云接过,指尖拂过符纹。很浅,浅得像蜻蜓点水留下的涟漪,但她认得:“追踪符。三天前留下的。”
“而且不止一处。”愈子谦望向古道前方。晨雾正在散去,露出远处丘陵的轮廓。在那些丘陵的制高点上,每隔十里就有一块类似的石头,符纹彼此呼应,连成一张覆盖百里的网。“有人在我们出发前,就已经在这条路上布好了眼线。”
“幽冥教?”
“不像。”愈子谦摇头,“幽冥教的手段更阴毒,直接,喜欢用尸毒、诅咒、生祭。这种精细的、耐心的、近乎‘礼貌’的监视……像另一种风格。”
“比如?”
“比如,”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前方雾中传来,“像我这样的风格。”
雾散尽了。
丘陵顶端站着一个人。
青衣,布鞋,腰间悬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长剑。剑身灰扑扑的,像生了厚厚的锈,但剑尖垂下的那一寸空气却在扭曲——不是热浪的扭曲,是空间被剑意压迫到濒临破碎的、玻璃即将炸裂前的那种脆弱的变形。
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七八岁模样,眉眼平淡无奇,是那种在茶馆说书人嘴里活不过三句描述的配角长相。但他就站在那里,丘陵上的风却绕着他走——不是避开,是不敢靠近,仿佛风也认出了某种不该出现在下界的危险。
“天空圣师。”愈子谦说。
不是疑问,是确认。
因为只有天空圣师,才能让周身的“势”与天地形成如此完美的嵌合。大地圣师还在借用大地之力,而天空圣师已经拥有了一小片天空。眼前这人站着的十丈方圆,就是他的“领域”,领域内的一切规则——重力、光线、声音、甚至时间流速——都由他心意微调。
青衣人笑了。笑容很淡,淡得像水面的倒影被石子惊扰后泛开的第一圈涟漪。
“愈子谦,十二岁,大地圣师一转,虚空道体小成,修炼《不朽身》残篇。”他开口,每个字都像用尺子量过般精准,“火娴云,十二岁,大地圣师二转巅峰,冰火朱雀血脉,初悟《九字剑诀》前三字。四日前离开凌霄天院,目的地朱雀圣山。”
他顿了顿,补充道:“哦,昨夜还超度了一片古战场的残念。手法不错,尤其那位冰炎小姑娘的‘守护之焰’,已经有了一丝‘万法不侵’的雏形。再给你五十年,或许真能摸到朱雀圣皇的门槛。”
火娴云的手指按紧了剑柄。
不是恐惧,是计算。天空圣师与大地圣师的差距,不是一转对九转那种可以靠功法、血脉、底牌弥补的差距。那是维度的差距。就像一幅画里的剑客,再强也不可能砍伤看画的人。天空圣师看待大地圣师,就是看画人看待画中人。
“前辈何人?”愈子谦踏前半步,将火娴云完全挡在身后。这个动作很小,但落在青衣人眼中,让他的笑意深了一分。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青衣人从丘陵上走下来。他不是走,是滑——脚不沾地,衣袂不扬,像一道青色的影子顺着山坡流淌而下,三息之间已到二人十丈之外。“我欠你父母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大到我必须还,而还的方式,就是确保你能活着走到朱雀圣山。”
“那你该让路。”火娴云冷冷道。
“让路?”青衣人摇头,“小丫头,你还没明白。这整条路——从凌霄天院到朱雀圣山的三万里——已经变成了一张棋盘。幽冥教执黑子,我这样的人执白子,还有一些灰子在边缘游移。而你们,”他指向二人,“是棋盘中央那颗最关键的‘天元’。所有人都想把这颗子挪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他抬起手,对着空气轻轻一划。
“比如现在。”
他划过的轨迹,空间裂开一道缝。
不是攻击,是展示。
裂缝里映出的不是虚空乱流,而是一片血色的景象:三十里外,古道必经的一处峡谷中,正埋伏着七个人。清一色的黑袍,脸上戴着青铜鬼面,面具额间刻着“肆”、“伍”、“陆”……一直到“拾”。
幽冥教,四至十祭首,全员到齐。
为首的四祭首手中托着一颗骷髅头,骷髅的眼窝里燃着幽绿的火焰,火焰中倒映出峡谷两侧山壁上刻满的符文——那是血祭大阵,以地脉为引,以活人精血为祭品,一旦发动,整座峡谷会瞬间化作熔炉,圣王之下绝无生还可能。
“他们算准了你们会在一炷香后经过那里。”青衣人合拢裂缝,“而你们甚至不会察觉到阵法的存在,因为那些符文刻在山体内部三丈深处,用‘地心阴铁’书写,寻常感知根本无法穿透。”
愈子谦的呼吸停了一瞬。
不是因为埋伏,是因为青衣人展示的手段——随手划开三十里外的空间景象,这不是天空圣师初阶能做到的。此人至少是天空圣师高阶,甚至……触摸到了圣王的边缘。
“为什么告诉我们?”愈子谦问。
“因为我需要你们配合演一场戏。”青衣人说,“幽冥教在等你们入阵,我在等他们启动阵法的那一刻。血祭大阵一旦运转,会短暂地扭曲那片区域的天地法则,届时会有三息的时间,阵法核心的‘阵眼’会暴露在外。我要在那三息内,毁掉阵眼。”
“然后呢?”
“然后,你们就可以继续上路了。”青衣人微笑,“作为报酬,我会告诉你们一个关于‘天之痕’的秘密——一个连炎煌都不知道的秘密。”
火娴云和愈子谦对视一眼。
他们在用眼神交谈,那种青梅竹马之间才有的、无需语言的深层交流:
他在利用我们。
但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风险太大。
但若不合作,我们可能闯不过那片峡谷。
天空圣师要杀我们,不用这么麻烦。
所以……赌一把?
赌。
愈子谦转向青衣人:“怎么配合?”
“简单。”青衣人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抛给愈子谦,“这是‘拟形符’,能模拟出你们二人的气息、灵力波动、甚至命运线的缠绕状态。我会用它造出两个‘假身’,走正规道进峡谷。而你们,”他又取出两件斗篷,“穿上这个,走山脊。斗篷是用‘虚空蚕’的丝织的,能完全隔绝气息,天空圣师之下无人能察觉。”
斗篷入手冰凉,轻若无物,但展开的瞬间,周遭的光线都微微弯曲——那是空间被轻微干扰的征兆。
“假身入阵,幽冥教会启动血祭大阵。我在阵眼暴露时出手毁阵。届时阵法反噬,七位祭首至少重伤三个。你们要做的,”青衣人看着愈子谦的眼睛,“就是在那一刻,从山脊俯冲而下,用你们最强的攻击,斩杀受伤最重的那个。”
“为什么是我们动手?”
“因为因果。”青衣人说得很慢,像在斟酌每个字的分量,“我若亲自杀他们,会沾染‘幽冥血咒’——那是幽冥教主种在所有祭首神魂里的禁制,谁杀了他们,谁就会被标记,永生永世被幽冥教追杀至魂飞魄散。而你们不一样。”
他顿了顿:“你们身上,有能免疫那种诅咒的东西。”
愈子谦瞳孔微缩。
火娴云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星泪之契”项链。
“看来你们明白了。”青衣人点头,“那么,一炷香后开始行动。现在,换装,上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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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两侧的山脊,比想象中更难走。
不是地势险峻,是法则的压迫。
愈子谦披着虚空斗篷,每一步踏出,都感到脚下的山石在排斥他——不是物理的排斥,是更深层的、天地法则对“隐藏者”的本能厌弃。虚空蚕丝能隔绝气息,却无法完全欺骗这片山脉的“地魂”。他必须运转《不朽身》第一重,让肉身短暂地进入“半虚无”状态,才能勉强抵消那种排斥。
火娴云更艰难。朱雀血脉与大地有天然的亲和,此刻却被斗篷强行切断,就像鱼被剥去了鳞,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窒息。她咬着牙,冰火双翼在背后若隐若现——不是展开,是内敛,将翅膀的力量压缩到极致,化作两团旋转的能量涡流在肩胛骨处盘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爬到了山脊最高处。
俯身下望。
峡谷像一道被巨斧劈开的大地伤口,深不见底。谷底的古道蜿蜒如蛇,两旁的山壁陡峭如削,岩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苔藓——那不是植物,是血痂,是千百年来在这条路上死去的人,血液渗入山体后生长出的诡异共生体。
此刻,谷底空无一人。
但愈子谦能“看见”。
用虚空道体的空间感知,他“看”到了山壁内部三丈处,那些用阴铁刻成的符文正在缓缓脉动,像一颗颗沉睡的心脏。他也“看”到了七个黑袍人——他们藏在山壁的阴影里,与岩石融为一体,连呼吸都调整到与地脉起伏同步的频率。
真正的猎手,懂得如何成为环境本身。
山风呼啸。
忽然,谷口出现了两个人影。
正是“他们”。
拟形符造出的假身,无论外形、气息、甚至走路的姿态都完美复刻。愈子谦看见那个“自己”牵着“火娴云”的手,一步步走向峡谷深处。那个画面太真实,真实到让他产生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正在走入绝境的,真是他自己。
假身走到峡谷中央时,停下了。
“愈子谦”抬起头,望向天空,说了句什么。
——那是青衣人约定的暗号。
下一瞬,天地变色。
不是夸张的形容,是字面意义上的变色。
峡谷两侧的山壁,从底部开始,向上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那些纹路不是绘画,是从山体内部“生长”出来的,像血管,像神经,像某种古老生命苏醒时舒展的触须。纹路所过之处,岩石软化、流淌、化作粘稠的血浆,血浆又蒸腾成血雾,将整座峡谷笼罩在猩红的帷幕里。
血祭大阵,启动了。
谷底的假身瞬间被血雾吞没。
但愈子谦知道,那只是表象——真正的杀招在血雾深处。他感知到七道阴冷的气息从山壁中射出,扑向假身所在的位置。那是七位祭首同时出手,要在一瞬间完成擒拿、封印、拖入阵眼献祭的全过程。
就是现在。
天空之中,一道青光落下。
不是从云层落下,是从法则层面落下。青光所过之处,血雾退散,血浆凝固,山壁上的血色纹路像被烫伤的蛇般疯狂扭曲、痉挛。青光的目标很明确:峡谷正中央,血雾最浓郁处——那里,一颗由万千符文凝聚成的“心脏”正在跳动。
阵眼。
青衣人的剑到了。
那柄灰扑扑的、像生了锈的长剑,此刻焕发出无法直视的光。不是金属的光,是概念的光——是“斩断”这个概念具现化的产物。剑尖刺入阵眼心脏的瞬间,整个峡谷的时间都停滞了一刹那。
然后,爆炸。
不是能量的爆炸,是规则的爆炸。
血祭大阵被从根源斩断,积蓄了数日的阴邪之力失去控制,像被扎破的气球般疯狂宣泄。反噬开始了——七位祭首藏身的山壁内部,传来凄厉到不像人声的惨叫。山石崩裂,七个黑袍人影从中跌出,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血色的锁链——那是阵法反噬形成的“孽力锁”,正在疯狂吞噬他们的生命力。
四祭首伤势最重。他手中的骷髅头炸裂,碎片扎进他的胸膛,孽力锁几乎将他捆成了粽子。他跪在地上,大口吐血,血中带着内脏的碎块。
“就是现在!”青衣人的声音在愈子谦脑中炸响,“杀了他!”
愈子谦动了。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扯下虚空斗篷,从山脊一跃而下。坠落的过程中,斩虚剑已出鞘,暗银色的圣力在剑身凝结成实质的锋芒——不是剑气,是空间刃,他将虚空之力压缩到极致,化作一道薄到看不见的、却能切开空间的线。
火娴云紧随其后。
她没有拔剑,而是双手结印——那是《九字剑诀》“兵”字诀的起手式。冰火双翼在背后完全展开,左翼洒下漫天冰晶,右翼喷出滔天烈焰,冰与火在空中交汇、旋转,化作一道红蓝交织的龙卷,罩向下方其余六位祭首。
她要做的不是攻击,是牵制。
给愈子谦争取一瞬的时间。
一瞬就够了。
愈子谦的剑到了。
四祭首抬起头,青铜鬼面下,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甚至没有试图抵抗,只是张开双臂,迎向了那道空间刃。
“主人……任务……失败了……”
这是他最后的低语。
空间刃掠过他的脖颈。
没有血。
因为伤口处的空间已经被斩碎,血液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虚空吞噬。四祭首的头颅滚落,身体还保持着跪姿,三息后才缓缓倒下。
几乎同时,四祭首的尸体上腾起一团黑雾。雾中凝聚成一张狰狞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然后扑向愈子谦——那是幽冥血咒,临死前的反扑。
但它在距离愈子谦三尺时,停下了。
不是被阻挡,是被净化。
愈子谦颈间的星核护心镜微微发烫,镜面映出那团黑雾,镜中仿佛有星河旋转,将黑雾一寸寸绞碎、吞噬、化作虚无。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带着某种庄严的、近乎神圣的意味。
青衣人落在愈子谦身旁。
他看着消散的黑雾,点了点头:“果然,星核之力能克制幽冥血咒。看来炎煌那老家伙,三百年前闯入坠星湖深处夺取这颗星核,就是为了今天。”
愈子谦猛然转头:“你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青衣人收剑入鞘——那柄剑又变回了灰扑扑的模样,“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
他指向峡谷另一端。
那里,剩下的六位祭首已经挣脱了孽力锁,正在疯狂逃窜。但他们逃的方向不是出口,而是峡谷深处——那里,岩壁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浓郁的、几乎实质化的阴气。
“他们在召唤什么东西。”火娴云落在愈子谦身边,冰煌剑已出鞘,剑尖指向那道缝隙,“子谦,我能感觉到……缝隙后面,有活物。很大的活物。”
青衣人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不是凝重,是惊疑。
“不可能……”他喃喃道,“‘那东西’应该还被封印在幽冥教总坛深处,怎么会……”
话音未落,缝隙炸开了。
不是岩石崩裂的炸开,是空间本身的炸开。
裂缝扩张成一个直径十丈的黑洞,黑洞深处,传来沉重的、如同洪荒巨兽呼吸般的声响。然后,一只爪子伸了出来。
那不是任何已知生物的爪子。
它由无数白骨拼接而成,每一根骨头上都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爪尖滴落着黑色的粘液,粘液落地即腐蚀出深坑。爪子之后,是手臂,是肩膀,最后——一颗头颅从黑洞中探出。
头颅也是白骨构成,但眼眶里燃烧的不是魂火,是两颗缩小版的、不断坍缩又重生的黑洞。
它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发出,但整座峡谷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的崩塌,是存在层面的崩塌。峡谷两侧的山壁像蜡一样融化,谷底的古道扭曲成麻花状,天空中的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絮。
青衣人一把抓住愈子谦和火娴云的肩膀。
“走!”
他撕开了空间。
不是划开裂缝那种小把戏,是徒手将三维空间撕开一个通往高维的通道。通道另一头是一片混沌的、色彩无法形容的虚无,那是空间夹层,是只有天空圣师以上才能短暂栖身的“安全区”。
三人跌入通道。
通道闭合前,愈子谦最后看了一眼峡谷。
那只白骨巨兽已经完全爬出了黑洞。它站立的高度超过了山脊,头颅仰起,眼眶中的黑洞开始旋转、加速,对准了正在逃窜的六位祭首。
然后,它张开了嘴。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能量波动。
但六位祭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了。
不是死亡,是“被抹除”——从存在层面被彻底擦去,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通道彻底闭合。
虚无中,青衣人松开手,剧烈喘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空间撕扯,消耗了他至少三成修为。
“那是什么?”愈子谦问,声音在虚无中传不出多远就消散了。
青衣人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吐出三个字:
“白骨菩萨。”
“幽冥教供奉的三大‘不可名状之物’之一。据说是上古时代某位陨落的佛门圣帝,尸身被幽冥教主用亿万生魂污染、炼化后形成的……怪物。”
他看向愈子谦,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们把它放出来了。这意味着……幽冥教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猎龙计划’了。”
虚无在震荡。
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正在从外部冲击这片空间夹层。
白骨菩萨,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它在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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