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山雨欲来
潮汐之战后的古林，死寂得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那些侥幸抢到法则碎片的队伍，早已如同惊弓之鸟般匿入密林深处，或盘膝打坐消化所得，或包扎伤口舔舐疮痍；偶尔有零星的兵刃交击声划破静谧，也不过是小股势力的苟且争夺，声势远不及潮汐之战时的天翻地覆。
所有幸存者的心头都压着同一块巨石——真正的决战，在明日的莽荒擂台。
四极小队的藏身之处，是百丈悬崖下的一道瀑布之后。飞流如银河倒悬，砸在崖底巨石上，溅起的水雾如亿万颗碎钻腾空，轰鸣声震耳欲聋，恰好将身后洞穴的所有动静吞噬殆尽。慕雨生立于洞口，指尖灵光如流萤飞舞，引动瀑布水流化作一道水幕天华阵。那水墙澄澈如琉璃，波动间泛着层层叠叠的涟漪，竟将洞内的气息、光影、乃至最细微的心跳声都彻底隔绝。从外界望去，这里不过是一道寻常瀑布，任谁也想不到，水帘之后竟藏着一处洞天。
洞穴宽敞幽深，石壁被亿万年水流冲刷得光滑如镜，清晰倒映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那些钟乳石形如冰笋，尖端悬挂着晶莹的水珠，滴答作响，在地面汇成一汪浅浅的水潭。洞穴中央，一簇朱雀圣火静静燃烧，火焰呈诡异的幽蓝色，温度全然内敛，只散发着月华般柔和的光芒，既不会惊扰外界，又能驱散洞内的阴寒。
愈子谦盘膝坐在火堆旁，斩虚剑横置膝头，剑身暗银湛蓝的纹路在幽光下若隐若现。他双目紧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银色光晕，光晕时而如绸带舒展，时而如蛛网扭曲，正是三枚空间法则碎片被吸收时的外显异象。此刻，那三枚碎片正悬浮在他丹田深处，与虚空道体产生着雷鸣般的共鸣——第一枚碎片流转着“折叠”的奥义，转动间，方圆十丈的空气都在微微蜷缩，仿佛要被揉成一团致密的空间球；第二枚碎片镌刻着“穿梭”的玄妙符文，符文亮起时，洞壁上竟浮现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空间裂缝；最珍贵的是第三枚，碎片中央一缕混沌气流缓缓流淌，竟蕴含着“虚空造物”的雏形理念，那是上古大能挥手开天辟地的本源之力。
“虚空非虚无，乃是万物之始，万法之基。”青霖的声音在愈子谦心间响起，空灵而深邃，宛如来自亘古的洪钟，“你所行之路，在上古被尊为‘创界之道’。那些臻至化境的大能，一念可开辟三千小世界，一怒可碎裂亿万星河。”
愈子谦的意识沉入丹田，眼前骤然展开一片三百里的辽阔天地——那是他的生命初界。
昔日淡青色的天穹，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银色空间纹路覆盖，纹路如大道经络，纵横交错，延伸至初界的每一寸角落。从星泪湖引入的星辉，正沿着这些纹路奔腾流淌，星辉所过之处，初界的空间壁垒竟如淬火的精钢般愈发坚固，连空气中的灵气都带上了一丝浩瀚的虚空韵味。初界中央，那株生命树苗拔节生长，青霖的本体舒展着青翠的枝叶，每一片新生的叶片上，都烙印着一枚银色的空间符文，符文闪烁间，初界的灵气浓度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你吸收的空间碎片，已有三成被初界同化。”青霖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此乃天大的机缘。照此速度，不出三月，初界可拓展至五百里，时间流速有望突破2：1。届时，你在初界修炼一日，外界不过半日。”
就在这时，愈子谦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精准地投向洞穴深处。
那里，火娴云正处在突破的关键时刻。
她身前，九枚法则碎片呈九宫之势悬浮，五枚火系碎片赤红如熔金，四枚冰系碎片冰蓝如寒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周身盘旋缠绕，却没有丝毫冲撞。冰火之力交织成一幅太极阴阳图，左半身冰蓝如万载玄冰，寒气四溢，让周围的石壁凝结出三寸厚的冰晶，连水滴都冻成了剔透的冰棱；右半身赤红如焚天烈焰，热浪滚滚，将冰晶蒸腾成漫天水雾，水雾又在半空凝成霜花。
最令人震撼的是，冰火交融的交界之处，竟有一缕缕混沌色的气流袅袅升起，气流缠绕间，隐约有大道之音轰鸣，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的梵唱。那是冰火之力淬炼到极致后，诞生的本源之力！
朱儿蹲在她肩头，小雀鸟的身躯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不过尺许长的羽翼，此刻已覆盖上一层冰火交织的翎羽，更奇异的是，它的额头中央，正缓缓凝聚出一枚菱形晶体——晶体左半赤红如火，右半冰蓝如霜，晶体转动间，竟散发出堪比大圣师的法则威压。那是元素精灵的“法则之核”，一旦凝聚成功，朱儿将脱胎换骨，从普通精灵跃升至有潜力成长为“法则精灵”的存在。
火娴云胸前的星泪之契项链绽放出温润的星芒，星光如流水般淌入她的四肢百骸，帮她抚平冰火之力的躁动。她的境界依旧停留在大圣师巅峰，但圣力的纯度早已远超同阶，周身的冰火之道更是圆融如一。她的额头上，一只朱雀虚影盘旋飞舞，虚影时而化作冰凰振翅，冰晶羽翼洒落漫天霜华；时而化作火雀啼鸣，烈焰尾羽灼烧四方空气，变幻不定，神威赫赫。
“娴云要突破了。”慕雨生正蹲在洞口维护阵旗，指尖灵光如星点跳跃，见状骤然停下动作，目光凝重地望向火娴云。
舞灵溪操控着两只金属傀儡在洞内巡逻，傀儡的红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闻言立刻转头，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能直接冲击大地圣师吗？看这阵仗，怕是能一步登天！”
“应该可以。”愈子谦站起身，目光紧紧锁在火娴云身上，语气笃定，“但她在压制。”
果然，火娴云的气息三次触及大地圣师的门槛，每一次爆发，都震得洞顶钟乳石簌簌掉落碎石，洞穴都在微微震颤，可她硬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将暴涨的气息一次次压回体内。她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晶莹的汗珠滚落，落在地上竟瞬间凝成冰珠，又转瞬化作水汽——她在寻找一个完美的突破契机，一个能让冰火之道彻底交融的契机。
“这丫头心气高得很。”青霖的虚影在愈子谦身旁浮现，巴掌大小的身影周身萦绕着青光，“普通的突破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要的是‘冰火同源，朱雀涅盘’的完美突破。一旦成功，她的冰火朱雀血脉将发生质变，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火娴云周身的冰火太极图猛地向内坍缩，万千冰火之力如百川归海，尽数汇聚于她眉心。一点朱红色的印记骤然亮起，印记中央，一只冰火交织的朱雀虚影缓缓舒展双翼，仿佛要破眉而出！
唳——
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洞穴，虚影振翅的刹那，洞外的瀑布竟诡异地逆流而上！飞流倒卷，水雾冲天，百丈高的水幕竟在半空凝成一只巨大的朱雀剪影，与洞内的虚影遥遥呼应。
火娴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左眼冰蓝，宛如藏着万古冰川，眸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在冻结；右眼赤红，宛如燃烧着无尽天火，视线扫过之地，石壁竟隐隐泛红。两种极致的色彩在她眼中交织碰撞，却又在瞬息间归于清澈，仿佛刚才的异象不过是一场幻觉。
而她的气息，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如海啸般席卷整个洞穴！气浪所过之处，石壁上的千年纹路寸寸崩裂，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连那簇幽蓝的朱雀圣火都剧烈摇曳起来。若非慕雨生反应极快，指尖灵光暴涨，催动阵旗爆发出璀璨的灵光护住洞穴，这惊天动地的动静，足以惊动十里之内的所有强者。
大地圣师，成！
而且是直接跨过一转，稳稳地站在了二转巅峰！
火娴云缓缓站起身，周身光华流转，衣袍无风自动，墨色长发肆意飘扬。此刻的她，竟给人一种“冰火同源，浑然一体”的奇异感觉，既有着冰的凛冽，又有着火的炽烈，两种极致的气质完美融合，宛如执掌冰火的神女。
她抬手，掌心同时燃起两团火焰——左掌冰焰，冰蓝色的火苗跳跃间，连光线都仿佛被冻结；右掌圣火，赤红色的火焰燃烧间，空气都在滋滋作响。下一刻，两团火焰在她掌心交融，化作一种全新的、银红色的火焰！火焰跳动间，周围的空间都泛起层层涟漪，仿佛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碎裂。
“这是……冰火朱雀真炎。”她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声音空灵如天籁。
朱儿兴奋地在她肩头跳跃，小脑袋蹭着她的脸颊，清脆的叫声响彻洞穴：“主人主人！我也要！我也要变强！”它额头的冰火晶体彻底成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散发出的威压竟已无限接近大圣师级别。
火娴云笑着摸了摸朱儿的头，指尖的银红色火焰温柔地包裹住小雀鸟，帮它温养刚刚凝成的法则之核：“乖，我们一起变强。”
她转头看向愈子谦，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笑容明媚如骄阳，瞬间驱散了洞内所有的阴寒：“我做到了。”
愈子谦快步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拂去她鬓角的一缕乱发，指尖传来的温度让火娴云微微一颤。他仔细感受着她周身圆融如一的气息，眼中满是赞赏：“完美突破。现在的你，同阶之内，罕有敌手。”
“但还是打不过你。”火娴云俏皮地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伸手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指尖的银红色火焰温顺地收敛了所有锋芒。
“我会永远保护你。”愈子谦低头，看着她眼中的自己，语气温柔而坚定。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只剩下彼此，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慕雨生和舞灵溪站在一旁，相视一笑，眼底满是祝福的笑意。
“好了。”慕雨生收起阵旗，神色渐渐变得严肃，“既然娴云突破了，我们的整体实力又提升了一大截。明日莽荒擂台，该制定详细战术了。”
四人围坐在篝火旁，火光跳跃，映照着他们年轻而坚定的脸庞。古林的夜，渐渐深了，而一场席卷所有天骄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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