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烛火通明。
李承乾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听着跪在下面的悬镜司密探禀报。
“.....魏王殿下走后，突厥使臣在馆内暴怒，扬言明日要出馆自行觅食，言语间颇有闹事之意。”
悬镜司密探说完，伏低身子。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自行觅食？”李承乾轻笑一声，“说得倒是客气。”
他把玉扳指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萧关到长安，这一路上，使团闹了几次？”李承乾忽然问。
侍立在一旁的徐光启躬身答道：“回殿下，据沿途州县奏报，大小冲突共九起。打伤驿卒三人，砸毁酒肆两处，强抢商队货物一次。”
“九起。”李承乾重复这个数字，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沿途州县，可有人拦阻？”
“皆以‘使团身份尊贵，不宜冲突’为由，未曾深究。”
“未曾深究.....”李承乾笑了，笑容里带着冷意，“五百人的使团，一路闹到长安城，沿途州县竟无一人敢管。徐光启，你说，这是为什么？”
徐光启沉吟片刻，低声道：“要么，是沿途官员皆畏突厥如虎。要么.....会不会是陛下......”
“是有人打了招呼，但不可能是父皇！”李承乾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他是个骄傲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李承乾目光深沉，盯着桌子上的放着的有关突厥使臣的信息，幽幽的说
“突厥使团入京，按例应有沿途护卫，监看。可这一路，他们闹得如此嚣张，却无人上报东宫。”
李承乾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声音低沉道：
“直到进了长安城，才递来鸿胪寺的文书，说使团一切如常。”
徐光启心头一凛：“殿下的意思是.....”
“有人不想让本宫好过！”李承乾淡淡道，
“放纵使团闹事，让长安城乱起来。到时候百姓怨声载道，朝臣质疑本宫治国无方，这监国的位置，怕是就坐不稳了。”
他走回案前，拿起一份奏报：“你看吧，明日的朝会上，就会有御史风闻奏事，说本宫怠慢使臣，有损国体。”
徐光启皱眉，低声说道：“那明日若使团真上街闹事.....”
“那就让他们闹。”李承乾打断他，语气平静，
“本宫倒要看看，这出戏，到底是谁在幕后编排。”
他看向跪着的悬镜司密探：
“传令悬镜司，让夏江给本宫盯好了！从即刻起，严密盯住四方馆。
使团所有人，出馆后的一举一动，都要给本宫记清楚了。尤其是，看看他们会去见什么人，会去什么地方。”
“是！”悬镜司密探领命退下。
徐光启迟疑道：“殿下，若他们真闹大了，伤了百姓.....”
“放心。”李承乾重新坐下，拿起笔，“本宫自有安排。”
他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轻轻吹干。
“有些人，以为放条狼进来，就能搅乱长安。”李承乾将纸折好，递给徐光启，
“却不知道，这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打狼的棍子。”
四方馆内，天刚蒙蒙亮。
三百多名突厥武士已经整装待发。
他们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昨晚的淤青，但是各个精神抖擞，眼神里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凶光。
阿史那咄苾站在台阶上，扫视着这群跟他而来的突厥勇士，满意的点了点头。
“都给本王听好了！”他声音洪亮，“四方馆的饭菜，放在咱们突厥，都是给奴隶吃的！咱们不是奴隶，
既然没有相应的饭菜招待我们，那么今天，就自己去长安城里找吃的！”
底下武士们纷纷嗷嗷叫起来！
“不过！”阿史那咄苾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狞笑，“咱们突厥的儿郎，嘴巴可刁。饭菜若是不合口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那就砸了他们的店！”
“吼！”武士们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麹智礼站在一旁，脸色发白。
他想劝，可看到阿史那咄苾那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高昌王弟。”阿史那咄苾转头看他，“你说，长安城里，吃饭最好的地方在哪？”
麹智礼硬着头皮道：“长安有东西二市。东市多酒楼食肆，也是他们达官显贵最爱去的地方，最为繁华；西市胡商云集，也有不少好去处.....”
“那就去东市！咱们就是从西边来的，还去什么西市！”阿史那咄苾一挥手，“要闹，就闹他们唐人最热闹的地方！”
他走下台阶，翻身上马：“儿郎们，跟老子走！今天，让长安城知道知道，咱们突厥人的勇士的胃口，有多大！”
三百多武士齐刷刷上马，马蹄声如雷。
守门的鸿胪寺小吏吓得腿软，想拦又不敢拦，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撞开馆门，乌泱泱冲上大街。.
“快去禀报太子殿下！”守门的小吏快步向着宫门跑去！
而晨光熹微，长安城的街道刚刚苏醒。各个坊市也缓缓地打开了大门！
早起的百姓，赶路的商贩，巡街的武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动。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队伍，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个个凶神恶煞，腰间的弯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这、这是.....”一个卖早点的小贩手一抖，蒸笼差点掉地上。
“突厥人！”旁边有人低呼，“他们怎么上街了？”
“他们这是要去干嘛？！”一时间人群纷纷惊呼。
队伍最前面，阿史那咄苾昂着头，马鞭虚指前方：“东市！走！”
马蹄声如暴雨般掠过长安的街道。
沿路的百姓纷纷避让，有胆小的已经躲进了屋里。
几个巡街的武侯来不及阻挡，这群突厥人已经呼啸而过！
队伍转过街角，前方就是东市的坊门。
坊市门刚开，早市的商贩正摆着摊子，大户人家买菜的仆人和一些妇人挎着篮子，茶楼里飘出早点香味，一派太平景象。
阿史那咄苾勒住马，看着眼前这繁华街市，咧嘴笑了。
“儿郎们，”他回头，声音里透着兴奋，“今天，咱们就好好尝尝，长安的滋味！”
他一抖缰绳，率先冲进东市。
身后，三百多骑如洪水般涌了进去。
市井的喧嚣，瞬间被马蹄声和呼喝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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