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被迫的举报
巡逻队的皮靴声在楼道里咚咚作响，像重锤敲在林夏的心上。门被粗暴地撞开时，她正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柴，锅里煮着王奶奶昨天塞给她的半块红薯。
“林夏！出来！”领头的队员举着手电筒，光束晃得她睁不开眼。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枪的队员，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墙角——那里藏着她刚从赵爷爷家拿来的半袋面粉，老人说这是攒了半个月配给，给她补补身子。
“怎、怎么了？”林夏的手还沾着灶灰，下意识往灶台后缩了缩，想挡住那袋面粉的影子。
“少装糊涂！”队员踹了踹旁边的柴火堆，“有人举报你私藏粮食，还窝藏超重户赵老头！”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赵爷爷的脸在眼前晃了晃——今早她去送红薯，老人正坐在门槛上啃干硬的窝头，看见她就往她兜里塞了个温热的煮鸡蛋，说：“丫头，别学那些人睁眼说瞎话，咱凭良心活着。”
“我没有！”她咬着牙反驳，指尖却在发抖。
“没有？”队员冷笑一声，径直走向墙角，一把拽出那袋面粉，袋子上还沾着赵爷爷家特有的蓝布补丁，“这是什么？赵老头的配给本上，半个月没领面粉了，不是你藏的是谁？”
光束突然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眼泪直流。巡逻队的队长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把玩着一副手铐：“林夏，规矩你懂。现在说出赵老头藏在哪，算你主动举报，还能从轻处理。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手铐，“矫正中心的电击床，可没你灶上的红薯甜。”
林夏的目光落在灶台上，红薯的焦香混着面粉的气息飘过来，像赵爷爷身上的味道。她想起幻想日记里写的——那天她梦见赵爷爷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白花花的面粉，街坊四邻排着队分粮，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热乎乎的馒头，笑得满脸褶子。
可现实里，老人此刻说不定正躲在柴房的草堆里，抱着那床打满补丁的棉被发抖。
“说不说？”队长的声音冷下来，手铐在手里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林夏的视线扫过队员腰间的枪，又落在那袋面粉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幻想里“邻里互助抗规则”的画面突然碎了，变成赵爷爷被拖走时的样子——老人单薄的肩膀在寒风里晃，像片随时会掉的叶子。
“我……”她张了张嘴，舌尖尝到点咸涩，是眼泪掉进了嘴角。
“别磨蹭了！”旁边的队员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赵老头都七十多了，超了三公斤，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你举报他，是帮他解脱！”
解脱？林夏想起赵爷爷给她鸡蛋时，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那点光，怎么能算浪费？
可当队长把枪口往她面前递了递，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她的脸颊时，她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赵……赵爷爷在……在东边的柴房，草堆后面……”
话音刚落，巡逻队的脚步声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林夏瘫坐在地上，看着那袋面粉被扔在地上，白花花的粉末撒出来，沾在她的裤脚上，像层薄薄的雪。
灶上的红薯“啪”地裂开，露出里面金黄的瓤，甜香弥漫了整个屋子，却甜得她心口发苦。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赵爷爷的咳嗽声，还有队员的呵斥：“老东西！藏得挺深啊！”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大概是老人挣扎着摔倒了。
林夏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钻进来，和幻想里分粮的欢笑声搅在一起，刺得她头疼。她突然抓起灶边的火钳，狠狠砸向灶台，红薯滚落在地，焦黑的皮裂开，像张哭泣的脸。
“我不是故意的……”她对着空屋子喃喃自语，眼泪把面粉冲成了糊糊，“我怕……我怕他们电我……”
夜里，她被关在巡逻队的临时牢房里，墙角堆着别人举报得来的“奖励”——半袋米，一小瓶油。她盯着那袋米，总觉得上面沾着赵爷爷的血。
幻想日记被扔在脚边，其中一页写着：“赵爷爷的面粉袋里，藏着春天的种子，撒下去能长出会发光的麦子。”此刻那行字被泪水泡得发皱，像张被揉烂的脸。
牢门外传来巡逻队员的谈话声：“那丫头还算识相，不然哪有这么顺利抓到赵老头？”“可不是嘛，矫正中心又能多个人头指标了……”
林夏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止不住地抖。原来幻想里的“邻里互助”，到了现实里，是她亲手把老人推进了火坑。灶上的红薯凉透了，像她此刻的心，只剩下焦糊的苦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传来赵爷爷的声音，隔着老远，却很清晰：“丫头，别记恨自己……人活着，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林夏猛地抬头，看向牢门的方向，眼泪突然决堤——老人被带走时，居然还在替她说话。她抓起那半袋“奖励”的米，狠狠砸在墙上，米粒散落一地，像碎掉的星星。
她想起赵爷爷说的“凭良心活着”，可她的良心，现在正被那些米粒扎得千疮百孔。
夜越来越深，牢房里只剩下她的呜咽声，混着远处矫正中心隐约传来的电击声，像首走调的曲子，在寂静的社区里慢慢飘远。而那袋沾着补丁的面粉，早已被巡逻队扔进了垃圾桶，白花花的粉末混着污泥，再也长不出幻想里会发光的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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