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10%的幸存者
林夏蹲在医院走廊的阴影里，看着规则组的人推着餐车走进VIp病房。餐车的不锈钢罩子掀开时，红烧肉的油香顺着门缝飘出来，混着白米饭的热气，在消毒水味里开出朵刺目的花。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半小时前，普通病房的患者刚领到今天的配给：一袋灰绿色的营养剂，包装袋上印着“热量300大卡”，捏起来像块冻硬的肥皂。
“小林护士，帮我递下体温计。”隔壁床的老李突然喊了声，声音虚得发飘。他的手环亮着红光，屏幕上“39公斤”的数字旁边，标着“距离危险值差1公斤”的警告。林夏走过去帮他夹好体温计，瞥见床头柜上的空营养剂袋子——他今天只喝了半袋，说“喝多了烧心”。
“规则组的人又来查房了。”老李朝VIp病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刚才我看见王主任的儿子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排骨，那小子才17岁，按规则本该在稳定期减10斤，你看他那圆脸，像是减过的样子？”
林夏的心沉了沉。她想起三天前在档案室偷看到的名单：“能撑到增重期的10%人员公示”，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名字，有一半她都在规则组的会议上见过——不是某主任的亲属，就是某组长的亲信。当时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以为这些人是“体质特殊”，直到刚才看见那盘红烧肉。
“我去趟药房。”林夏拿起托盘，故意往VIp病房的方向绕。走廊尽头的护士站里，小陈生前的同事小周正对着电脑叹气，屏幕上是份“稳定期热量标准表”：普通人每日500大卡，而VIp病房的备注栏里写着“特殊群体750大卡”——刚好是普通人的1.5倍。
“这表是真的？”林夏低声问，指尖点在“特殊群体”四个字上。
小周吓了一跳，赶紧关掉页面：“你不要命了？这是内部文件，泄露出去要扣10斤减重的！”她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上周三床的张叔就是因为念叨了句‘凭啥他们能吃米饭’，被巡逻队听见，当天就被追加了5斤，现在还在减重室躺着呢。”
林夏想起张叔被拖走时的样子，瘦得像根晒焦的柴禾，却还在喊“我要见主任，我有积分能换增重期”。可规则组的人只甩给他一张积分清零单，说“质疑规则，积分倒扣”。
VIp病房的门没关严，林夏假装整理推车，悄悄往里瞥了眼。王主任正坐在病床边，给一个年轻女孩喂汤——那女孩是他的侄女，按规则属于“50-60岁需减10斤”的范围，可她手腕上的手环是银色的，这是“豁免者”才有的颜色。桌上的餐盘里，番茄炒蛋、清蒸鱼摆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碗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多吃点，下午让你哥再送只鸡来。”王主任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别担心体重，爸已经给你改好数据了，手环上显示‘稳定期达标’，没人会查的。”
林夏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她摸出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这是小陈留下的旧手机，像素模糊，却足够拍下眼前的一切。她对着餐桌连拍了几张，镜头里，红烧肉的油光和女孩手腕上的银手环重叠在一起，像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还在相信“规则公平”的人脸上。
“你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夏猛地回头，看见规则组的巡查员正盯着她的手机，袖口的徽章闪着寒光。
“我……我来收餐盘。”林夏把手机塞进兜里，手却在发抖。
巡查员一把夺过手机，点开相册的瞬间，脸色骤变：“私自拍摄内部区域，扣5斤减重！跟我去规则中心！”
林夏被拽着往外走时，听见VIp病房里传来女孩的笑：“叔，那些普通病房的人真可怜，天天喝营养剂……” 王主任的声音接上来：“可怜？谁让他们没本事进规则组？这世道，规则就是给有本事的人定的。”
走廊里的患者纷纷探出头，看见林夏手环上突然跳成“42公斤”的数字，眼神里有同情，有恐惧，却没人敢出声。老李想站起来，被旁边的人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嘴唇翕动着，像在说“别反抗”。
林夏突然想起自己那些“幻想”的日子——那时她总在建议里写“优化配给比例”“分阶段调整热量”，以为只要数据够科学，就能让所有人都吃上热饭。可现实是，规则组的笔轻轻一划，就能让10%的人顿顿有肉，让90%的人啃着营养剂等死；他们的代码改个参数，就能让“达标”变成笑话，让“豁免”成为特权。
巡查员把她推搡到电梯口时，林夏突然挣脱开，将手机里的照片群发出去——发给了所有她能记住的幸存者联盟成员。“你们看清楚！”她对着走廊大喊，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这就是能撑到增重期的10%！他们不是体质好，是规则给他们开了后门！”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见小周悄悄举起手机，对着VIp病房的方向按下了拍摄键。老李的手环突然亮了下，不是警报的红光，而是微弱的绿光——那是联盟成员才知道的暗号：“收到，已转发。”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里，林夏看着自己手环上的数字，突然笑了。扣5斤又怎样？至少那些藏在VIp病房里的真相，终于要被阳光晒一晒了。她想起王奶奶临终前说的“别信规则”，想起小陈藏在野菜汤里的希望，想起阿杰说的“他们怕的是真相”——
或许这10%的特权，从来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规则组自己埋下的炸弹。只要有人敢点燃引线，总有一天，那些被偷走的热量，被造假的数据，被践踏的公平，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电梯门打开，规则中心的冷光涌进来。林夏挺直脊背走出去，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像颗跳动的心脏，在这冰冷的规则世界里，撞出越来越响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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