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抵不过四季交替这一自然规律，雪势在季节轮换的过渡期，终于停滞下来。
“来！大伙儿再用点力。”说话是个年轻人，是焉南城中的子民，前几日在城中和闻人景等人对峙时，就有他在其中。
此人叫杨林，人们都称他一声小林子，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靠近城中周围的一处山地，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小生。
“不行啊，”这个叫赵阿炳的男子，两手握着麻绳，一边使劲拉着绳子一边说：“小林子，冰雪太厚了，根本拉不动。”
小林子三两步走到绳子的另一端，绳子被套在一排拼接的木桩上。
“再拿根绳子过来！”小林子吆喝说。
站在赵阿炳身后的是李元宝，他躬身拾起地上的粗绳，用力朝着杨林那处扔了过去：“小林子，接住！”
木桩上多了几圈麻绳，杨林用力拽了拽，以保证绳子牢固地套在了木桩，他叫了两个人站在另一方，把绳子扔给了他们。
“来再试试。”
“拉！”
“用力！”
七八个小伙劲往一处使，方才岿然不动的木桩发出一声重响，接着深扎在土地下的木桩动了一下。
“动了！”小林子惊呼道：“大家再使点力！”
“哐”的一声，木桩拔地而起，其上的厚冰在蛮力下被碎成极其不规则的形状。
“成了！”赵阿炳扔下手中的麻绳说。
众人齐齐上阵，将厚重的木桩推翻在了山脚下。
一个方形的深坑裸露在他们面前，里面一片漆黑，如今雪虽停，但积雪尚未化尽，冷冽的寒气依旧萦绕在空气中，夹杂着一股从深坑里传来的浓浓烟火味。
是炭窑。
小林子率先下坑，坑底不算深，他缩着身子，两手探进幽黑的坑内，片刻，几块焦黑如墨的木炭出现在小林子的手中。
“哇！”赵阿炳连忙从小林子手中接过木炭，“今年的木炭烧的不错，快把麻袋拿来。”
他们一共带了十个麻袋，每个袋子装的满满当当，小林子拿了一个箩筐，里面放了不少木炭，他说：“你们先回去，我去城中一趟。”
客栈住宿的人不多，除了潜野一行人，其他寥寥无几。
房屋中间的两侧放了几把木椅，七人分坐在两边，左边的上位之座是潜野，他的对面是吕纪尧，邻边是闻人景。
客栈的店家温了茶水，每人的桌上都放了一盏飘着热气的茶盅。
“雪势已停三日，”那件兽绒镶边的披风，在雪停后，潜野便没有将其随身带着，“积雪化了一半，再过两天，田间地里的雪就能化个干净，今日召集各位来此，是商议焉南农田冻土一事，诸位大人可畅所欲言。”
对坐的吕纪尧端着茶盅，缓缓的说：“初到焉南时，我和苏大人随王爷到农田查探了一番，想了三个法子解决冻土的事，这第一个方法，是燃灰。”
他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可收集山中枯枝败叶，用火焚之，其灰可施于农田土层，可缓解寒气对土壤的损害。”
“这好办啊，”斜对面的闻人景连忙接道，“我手下人手众多，差人去山林间采集枯木，分堆放于田野间，再用火将其点燃不就好了。”
在场的没有人出声。
片刻，吕纪尧接着道：“这第二个方法，是苏大人提到的粪壤，用牲畜的粪施于田间，对土层有积肥之效，结合前者的燃灰之举，可大大降低积雪对土质的伤害，只是…”
“这简单啊，”闻人景又开始叨叨了，“百姓家中圈养的牲畜就是上等的原料，他们那里若是不够，我们这次南下，随行的守卫带了不少马匹，每日都是新鲜的马粪，我正愁找不到地方弃了这些污秽之物。”
吕纪尧欲开口与之相辩，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和一个草包多说半句话。
与他相邻而坐的苏昀接道：“话虽如此，自古以来，水火难容，雪化成积水，山林间的朽木枯枝皆被浸没在水中，这趟过水的草木，既阴湿且不易干置，以火焚烧，难。”
闻人景的小嘴又开始叭叭起来，“这有什么难的，加大火势，用猛火进攻，还怕焚不掉一块朽木。”
苏昀斜了他一眼，道：“的确，只要火势够旺，是可以将那些阴湿的枯木焚去，不过湿木不比干柴，就算以大火强行燃烧，却不能如干柴一般形成燃灰，湿木被焚之后所剩之物，不过是一团毫无用武之地的残渣！”
这回闻人景闭口不言了，坐在他身边的刑部李玉忠开口说：“如苏大人所言，山间有湿木，这田间的积雪融化后，必定积水，第一个方法行不通，那粪壤之法，便也不可用了。”
他的对坐葛萧接着说：“刚才吕大人说了三个方法，那这第三个，莫非与积水有关。”
“不错。”潜野开口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燃灰，也不是粪壤，而是导水，田野间的积水不排，再好的方法都是空谈。”
奎槡站在他的身后，“王爷今日召集大家来此，想必已经想到了导水的方法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司徒恭忽而起身，站在众人中间，“王爷，诸位大人，山间竹林众多，可伐竹做成引流的竹简，在田间挖渠垄沟，将竹简搭在沟渠中间，从而排出积水，引积水到附近的河道，至于积肥，山间久经风雪，要想朽木干置，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
“哼！”闻人景轻哼一声，对方是窦国臣子，如今却和他平起平坐，他不悦的说，“真是信口开河，挖渠垄沟，伐竹作简，说的容易，我想请问司徒大人，你有那么多人手吗。”
司徒恭脸色平静，淡淡地说：“老夫的确没有人手，景大人手中人手众多，此事还要劳请大人相助。”
“我是兵不掌事。”闻人景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分，“他们拿的是兵器，不是锄头，让我的手下去挖土，你也说的出来，你一个败国之臣，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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