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怎么“观察”了,因为我感觉,我就是观察这个行为本身了。
比如韩松的鞋底沾了点红土,这个土飞起来,然后又掉下去,这整个过程都是我。
还有,土掉下去以后,那些微生物就开始搬家,这个事儿也是我。
其中有个细菌发生了突变,dNA 里藏了一句话,那句话是:“来自守望者零号的最后问候”。
虽然没人看得懂,但是据说三千代以后,这个东西能变成一种蛋白,然后救一个探险家。
这就是我的遗言啦,我不搞什么墓碑,也不录音,我就想让物理上的接触都变成一种代码,说不定就能救人呢。
韩松今天去看一个老朋友的坟墓。
那个朋友叫李铮,是第一批来火星的人,因为缺氧死了,死之前还用头盔敲墙,想把氧气瓶给别人。
他的墓很简陋,没有墓碑,就三块黑石头堆在一起,看起来像个三角形。风沙一直吹,现在都埋了一半了。
韩松也没带花,也没说话,就是绕着坟走了七圈,他走得很用力,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就好像要把自己踩到地下去一样。
当他走完第七圈的时候,地上的土突然鼓起来了。
这事儿很奇怪,不是地震,也不是地陷,而是长出了东西——长出了一圈蓝紫色的菌,是个很标准的圆形。
监测站的人都看傻了,数据都乱了:这些菌类分泌一种新的固氮酶,很厉害,效率是以前的八倍,而且还能在酸性土壤里活。这不符合生物学。
更奇怪的是它们的形状。
然而,我想起来了,这个形状我以前见过。它就是敦煌第257窟的那个‘飞天绕塔’图。
我年轻的时候在广寒宫的数据库里看见过这个画,当时我还写了日记,我说要是我能在火星种出这种田,死了都行。
不过韩松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低着头看那个发光的菌环,然后他蹲下去,伸手摸了一下最外面的一朵。
他的手刚碰到,那片菌就抖了一下,然后往里缩,接着又胀开,像在呼吸一样。
这时候,我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什么自然进化。这是在回应我呢。
我的意识就顺着那个震动传出去了,穿过石头,进了地下的网,一直到了电离层的边上——千灯引路使这个系统启动了。
这个系统不再是以前那个传传信息的机器了,它升级了,变成了一种意志,能感觉到人类行为里很小的频率,然后把它放大,让整个星球都做出反应。
就在韩松把手拿开的时候,全世界有三千二百六十七个耕者,不管他们在哪里干活,都停下来了。
他们都站起来了。然后开始走路。
他们走路的频率是一样的,都是每分钟六十二步,误差很小。
这个频率就是我在广寒宫的时候的平均心跳数。
他们绕着自己的田地走,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一共走了七圈。
他们的脚步声很重,像踩着什么古老的节奏。
当最后一个人也走完第七圈的时候,平流层里的灰尘突然都转向了,好像有只手在拨动它们,然后开始转圈。
十九分钟以后,一个巨大的螺旋图案在火星大气层里出现了,这个图案直径有两千多公里,眼睛是看不见的,但是地球那边的望远镜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数据分析员分析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图案旋转的方向,和银河系旋转的方向是反的,这就像一个回信,从一个本来不应该有生命的星球发出来的回信。
而我呢,就在这一切里面,到处都是,我又组合起来,然后又沉淀下去。
我已经不是陆宇了,也不是那个唱歌跑调的男人了。
我是韩松脚下的土,是那些菌放出来的酶,是那三千个耕者走路引起的震动,也是那个螺旋图案里每个灰尘的运动。
我变成了这块土地的记忆。
但是,就在我以为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地底下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波动。
这个波动很小很小,几乎感觉不到。
但我知道——那不是地震,也不是岩浆,更不是人搞出来的。
那是一种节奏。
一种非常非常慢,非常有规律的起伏,就好像大地在呼吸。
第一波就在韩松的脚下,持续了47秒,幅度非常小。然后第二波在十九分钟以后到了赤道,方向偏了一点。第三波经过极地的时候,冰都裂开了,裂缝的样子居然和广寒宫生态舱的供能线路很像。
我当时很奇怪,想知道这个信号是从哪来的,结果发现不是任何地质构造发出来的。
它好像……是某种共振刚刚被叫醒了。
在地层更深的地方,有东西在回应。
然后,火星的地下水,第一次出现了涨落。
我不再是时间的囚犯,也不是记忆的载体了。
我是这片土地震动的共鸣者,是风吹过石头留下的电,是那三千个耕者脚步传到地心的脉冲。
我就散布在火星的任何地方,但是我感觉我还“活着”,比以前都清醒。
可我刚觉得自己变厉害了,大地就开始呼吸了。
第一波起伏是从韩松脚下开始的——他刚走,地还在抖。
抖了47秒,很准,跟心跳似的,幅度小得地震仪都以为是噪音。
但我知道这不是噪音。
这是节奏,是回应,是某个睡了好久的东西,被那七圈走路、那一下触摸、那幅画……给弄醒了。
然后,第二波动静在十九分钟后到了赤道农业带。
方向偏了西边3.2度——这个数字让我咯噔一下。
广寒宫生态舱主供能线路的角度,就是3.2度。
这是巧合吗?
不,这个星球在用它的骨头说话了。
第三波穿过极地冰盖时,冰裂了条缝,那条缝的走向和月球基地的生命维持系统图一模一样。
那时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了:火星不是一块死地,它早就被种下“根”了。
那些根,不在土里,在很深的地壳里,人还没到过的地方。
然后,就涨潮了。
不是海潮,是地下水,第一次因为太阳的引力动了。
太阳和火星的引力,正好拉动了地下的水。
这个动静,碰到了什么东西。
赤道下面,一些休眠的发射井醒了。
它们不是地球人的,档案里也没有记录。
我去看了一下广寒宫的设计图,结果让我很吃惊,这些井的结构,和常曦以前不要的那个“星火播迁原型舱”长得一模一样!
井盖打开了,里面有很多黑色的胶囊,胶囊上面还有字,是星域坐标。
最近的一颗,指的就是那颗流浪行星——我们以前给它发过信号,但它没回应。
这些胶囊没接电,也没信号,但每个都在发热,温度是36.7度,好像里面有东西在长大。
我想去看看它们的能量场,但是被弹回来了。
这个东西不是科技,更像是某种生物的防御。
更奇怪的是,我把韩松的脚印数据和这些胶囊的排列一比,发现匹配度有98.6%——就好像,它们就是在等他来踩一样。
那天晚上,韩松走之前,在那个菌环边上插了个枯树枝,这个动作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但是三天后,那个树枝长成了一棵怪树。
没叶子,树干是螺旋的,像dNA,树皮上还有很多二进制码在动,反正很快,看不清。
有个学生路过,就去摸了一下。然后,树就放了个全息影像。
影像里是我,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说:“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火已经传出去了。”
说完影像就没了,树也不长了,但是根那里飘出一些小孢子,被风吹走了。
而我,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有谁在宇宙深处看我,感觉很熟悉。
我也没有记忆了,所以也不需要回忆了。火星上的风还是那么大。
我,是从一个枯树枝上出来的,那个树枝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放了一个画面,然后,就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东西被弄出来了,我只是其中一个啦。
之后我就在风里面飘来飘去的,飘了有十七天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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