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市的清理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血域消散后。
留下的不是废墟,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污染”。
地面、建筑、甚至空气中。
几乎都残留着该隐的血能气息。
普通人长时间接触会做噩梦,体质弱的甚至会莫名发烧、出血。
超管局抽调了全国三分之一的净化型能力者。
配合最新研发的能量中和装置,对龙海市进行地毯式清理。
牛首山是重灾区。
青牛观那片废墟。
最后不得不整体铲平,连地皮都掀了三尺,运到专门的隔离填埋场处理。
柳柒站在山脚下。
看着工程机械将最后一批污染土壤装车运走。
身边站着黄三。
黄三化成人形,还是那副金发兽耳的模样,但脸色有些苍白。
她在那场战斗中妖丹受损,虽然关成及时救治保住了根基,但修为跌了一个小境界。
从【兵境】巅峰跌回高阶。
“道观没了。”
黄三说,声音有点闷。
“没了再重建。”柳柒说。
“重建个屁,”
黄三啐了一口:
“地脉节点都被污染成那样了,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过来。就算恢复了,也不是原来的青牛观了。”
柳柒沉默。
他知道黄三说得对。
青牛观之所以是青牛观,不只是那座建筑。
更是千年积累的香火、地脉的滋养、还有师父镇守留下的道韵。
现在建筑没了,地脉污染。
师父的布置在那场战斗中消耗殆尽。
就算在原地盖一座一模一样的道观,也只是个空壳。
“接下来去哪?”黄三问。
“不知道,”柳柒说,“先找个地方住吧。”
“丁姐家?”
“嗯。”
光明小区没有受到污染。
柳柒和黄三搬回去那天,丁姐做了一桌子菜。
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西红柿鸡蛋汤。
都是家常菜,但分量很足。
“吃,都吃,”
丁姐给柳柒夹了块肉:“瞧你瘦的,这一个月没好好吃饭吧?”
柳柒笑了笑,没说话。
这一个月他确实没怎么好好吃饭。
大部分时间在配合超管局做战后评估,小部分时间在医院。
不是自己住院,是去看人。
看徐婉冰,看边彦博,看释明,看东北佬,看所有在那场战斗中受伤的人。
徐婉冰伤得最重。
杨戬意志离开后,她的身体几乎崩溃。
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周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是随时会碎的瓷器。
和他此前一样。
超管局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豫州总局总医院的特护病房,二十四小时监护。
柳柒每天下午都会去。
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不进去,就隔着玻璃看一会儿。
徐婉冰一直没醒。
医生说,她的身体在自我修复,但意识层面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沉睡。
可能是杨戬意志降临的后遗症,也可能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
柳柒问过医生:“会醒吗?”
“不知道,”医生很坦诚,“从医学角度,她的生命体征稳定,没有脑死亡迹象。但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我们没法预测。”
得知答案后,柳柒就没再问。
他每天都会去,坐一会儿,然后离开。
第三十天。
徐婉冰醒了。
柳柒那天正好在。
豫州总局总医院,特护病房。
徐婉冰睁开眼睛时,第一感觉是浑身剧痛。
全身肌肉被一寸寸撕裂,又勉强缝合在一起的钝痛。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
能动。
又试着抬了抬胳膊。
很吃力,但能抬起来。
她这才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
病房很安静。
窗帘拉着,光线从缝隙透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带。
门开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看见她醒了,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床边。
“徐队长,你醒了?”
徐婉冰点点头,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医生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喝下去,温水润过喉咙,终于能出声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了。”
医生说:
“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经脉里还有大量外来能量残留。我们用了最高规格的医疗方案,配合研究院的疗伤丹药,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徐婉冰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露出来的手腕和手臂上缠着绷带。
她能感觉到,绷带下面。
皮肤表面应该还有很多未愈合的伤口。
“我的实力……”她问。
医生沉默了一下。
“徐队长,你得有心理准备。”
“直说吧。”
“你体内原本的能量,全部消失了。”
医生声音很轻:
“杨戬真君降临的那一战,把你作为容器,将力量催发到极致。战斗结束后,你的所有能量全都被挥霍了,再加上肉身崩溃,自此以后,你无法承载肉身成圣的力量了。”
徐婉冰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
医生话锋一转:“你的经脉没有断裂,丹田也没有破损。这很奇怪,按理说那种程度的负荷,早就该崩溃了。可你的根基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还可以走另一条路,作为修道者,你的天赋很高。”
医生说:
“从头修炼的话,你的起点会很高。你的经脉和丹田比常人要强几倍。简单说,你的硬件升级了,只是软件,也就是修为,需要重装。”
徐婉冰消化着这些话。
实力全失。
但根基更好。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另外。”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她:
“这是在你昏迷期间,观测所从你体内检测到的能量残留图谱。我们看不懂,但柳道长来看你时,看了一眼,说这是‘八九玄功’的入门路径。”
徐婉冰接过那张纸,展开。
上面画着复杂的经脉运行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节点和线路。
她确实看不懂。
但能感觉到,这图里蕴含的功法十分精妙。
“柳柒还说什么?”
“他说,这是杨戬真君留给你的礼物。”
医生说:“八九玄功,道家顶级功法之一,修到极致可肉身成圣,变化无穷。你之前的传承只是基础,这才是真正的核心。”
徐婉冰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
“柳柒人呢?”
“在隔壁病房探望其他人。”医生说,“他也受伤不轻,不过恢复得很快。两天就能下床走动了。你要见他吗?”
“嗯。”
医生出去了。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
柳柒走了进来。
“姐,你醒了?”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徐婉冰点点头,把手里的图递过去。
“这个,真是八九玄功?”
柳柒接过来看了看。
“是。”
他说:“不过是入门篇。完整的八九玄功,据说有七十二般变化,肉身不灭,元神永固。”
“这只是打基础的‘筑基篇’,但够你练到王境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真君教的。”
柳柒说:
“当时你的意志十分微弱,真君不敢给你醍醐灌顶,而我又是道门正统修士,于是他就把这功法传给我了,让我务必教给你。”
听到柳柒的解释。
徐婉冰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实力没了。”
“我知道。”
“现在只能重头开始了。”
“嗯。”
“你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柳柒笑了。
“姐,你觉得你需要安慰吗?”
徐婉冰想了想,摇头。
“不需要。”
“那就对了。”
柳柒说:“修为没了,根基还在,还得了更好的功法。这哪是倒霉,这是机缘。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他说得很轻松,但徐婉冰听出了话里的宽慰。
徐婉冰看着他笑了笑。
淡淡的说了一句:
“原来,你之前失去修为,是这种感觉。”
柳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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