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城,西区,离火宗别院。
当炎烈、林燚、柳如絮以及仅存的几名离火宗弟子,带着一身洗刷不尽的烟火气与血腥味,踏入那熟悉的赤红门楣时。
迎接他们的并非凯旋的欢呼,而是一种沉重压抑的寂静!
留守别院的弟子与执事们看着这支残破的队伍。
看着他们眼中未散的疲惫与伤痛,看着明显空了大半的队列,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炎烈没有多言,只对迎上来的主事执事沉声吩咐:
“立刻开启最高级别防护阵法,所有人不得妄议。”
“请二长老、五长老及林道友、柳仙子前往‘赤心堂’疗伤,其余人等各自安顿,严加戒备。”
“是,少主!” 执事不敢多问,连忙安排。
赤心堂内,阵法运转,精纯的火属性灵气缓缓滋养着伤体。
林燚盘坐于特制的炎玉蒲团上,感受着天枢城相对稳定的天地灵气,体内那枚沉寂的“净火源种”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丝。
但依旧如深潭古井,毫无波澜!
林燚知道,这只是环境变化带来的错觉,真正的滋养远未开始。
柳如絮则选择了偏阴寒的静室,继续化解体内残余的火毒与巩固幽寒灵力。
三长老与炎烈并未休息,他们直接前往别院深处,面见早已接到传讯、在此等候的离火宗四长老及几位实权执事。
汇报的过程简短而残酷!
当听到精锐折损超过三分之二,最终只带回一枚“尚在沉睡、前途未卜”的净火源种。
以及与林燚达成的“未来期货”式盟约时,赤红色的议事厅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荒谬!” 一位面如重枣、脾气火爆的执事猛地拍案而起。
他是此次未进入天渊的某支战堂首领,麾下也有弟子陨落其中。
“二十三名核心弟子!三位长老几乎人人带伤!就换回这么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源种’和一个南域小子的空口承诺?”
“炎烈少主,你可知那些弟子是我离火宗未来百年的基石!”
“王执事,注意你的言辞!” 三长老冷声喝道,但语气中亦带着苦涩。
四长老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烈儿,三长老。牺牲之大,超出预期。宗门需要交代,不仅仅是向宗主和太上长老,更是向所有门人弟子,向中州看着我们的各方势力。”
目光看向炎烈。“与那林燚所立之约,细究起来,我离火宗短期内只见投入,不见产出。”
“而源种何时能醒,能否真正成长,皆是未知。外界会如何看我离火宗?笑我们损兵折将,为人作嫁?”
炎烈站直身体,尽管疲惫,但眼神明亮而坚定:“四长老,王执事,诸位。烈儿深知牺牲之痛,心如刀割。但请听我一言。”
环视众人,声音铿锵:“第一,净火莲台乃天地圣物,古往今来多少英杰折戟沉沙?”
“我们能带回源种,已是无数先辈未能达成之突破!此物本身,便是无价之宝,代表着我离火宗在至高火系法则探索上的里程碑!”
“第二,林燚此人,绝非寻常南域散修。”
炎烈详细描述了林燚在火环中的异常、对抗心魔的独特方式、以及最后时刻源种的被动反应。
“林燚的火焰本源极为特殊,连净世火环都未能彻底‘净化’,反而赐下源种。”
“此等人物,其潜力与变数,远超一枚沉睡源种的价值!与他结盟,是投资未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炎烈目光灼灼“我们并非没有短期证明的机会。半年之后,‘天枢城三十年一度’的‘登龙台’大比将启!”
“届时中州各方年轻俊杰汇聚,正是彰显实力、打破流言的最佳舞台!”
王执事冷哼:
“登龙台?那林燚不过灵师后期,即便有些古怪,能在群雄中脱颖而出?况且他并非我离火宗嫡系,如何代表宗门?”
“这正是关键!”
炎烈斩钉截铁道,“我将以个人及少宗主权限,举荐林燚为我离火宗‘客卿长老’,并为林燚争取一个参赛名额!”
“若能在大比中取得佳绩,甚至仅是展现出足以匹配‘源种持有者’的潜力与实力,便能有力回击所有质疑!”
“证明我离火宗的眼光无差,证明此次牺牲,换来的是值得投资的未来强者与希望!”
“而若他失败呢?” 四长老缓缓接口。目光如电。
“那么,不仅他本人名誉扫地,我离火宗此次决策,也将彻底沦为笑柄。烈儿,你可想过后果?”
炎烈迎上四长老的目光,毫无退缩:“烈儿愿一力承担!”
“若林燚大比表现不佳,不足以服众,烈儿将自请辞去少主候选之位,并承担此次天渊之行的全部指挥失当之责!”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三长老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王执事等人也被炎烈这破釜沉舟的决心震住。
四长老深深看了炎烈一眼,良久,才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老夫需即刻传讯宗主与太上长老定夺。但在决议之前…”
四长老看向炎烈,“烈儿,你有三个月时间。”
“让那位林燚小友,至少在别院内,展现出他值得投资的‘价值’。否则,即便老夫同意,也难堵悠悠众口。”
“烈儿明白!” 炎烈肃然应道。
就在离火宗内部为天渊之行结果激烈争论的同时,外界已然风起云涌。
玄水宗驻地。
水云卿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胸前伤口虽已处理,但更痛的是心中的屈辱与嫉恨。
此次行动,不仅寸功未立,麾下精锐几乎死伤殆尽,自己更是动用珍贵遁符才狼狈逃回,在宗内地位已然动摇。
“林燚!炎烈!” 水云卿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很快,召来心腹,低声吩咐。
不过数日,天枢城的酒肆、茶馆、坊市之间,一些看似不经意的流言开始悄然传播,并且愈演愈烈:
“听说了吗?离火宗这次葬火天渊之行,亏到姥姥家了!”
“可不是?派进去几十号精锐,活着回来的不到十个!连长老都重伤!”
“据说都是因为炎烈少主轻信了一个南域来的散修,被人家当枪使了!”
“何止啊,那散修好像叫林燚,花言巧语,骗得离火宗拼命,最后就捞了个不知所谓的‘火种’,屁用没有!”
“啧啧,离火宗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颜面扫地啊!”
“那炎烈少主,怕不是被下了降头?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流言如同毒藤,迅速蔓延!
当这些流言通过不同渠道传入离火宗别院时,本就对林燚存在疑虑的部分弟子和执事,脸色更加难看。
别院内的气氛,对林燚和柳如絮而言,也愈发微妙起来。
尽管炎烈严令禁止内部议论,但那种无形的排斥与审视,却挥之不去。
这一日,林燚在别院专属的静室院落中练习控火,将一丝淡金色火焰凝成细针,尝试穿透一块炎铁。
火焰依旧灵动,但能感觉到,失去了天渊那种极端环境的压迫,体内源种毫无反应,修为进展也趋于缓慢。
柳如絮悄然而至,站在院门口,清冷的声音传来:“谣言满城,皆是冲你与炎烈而来。”
林燚散去火焰,面色平静:“意料之中。水云卿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是离火宗内部压力的外显。”
“炎烈方才找我,” 柳如絮道。
“他说,已为你争取机会,但需要你证明价值。第一步,便是在别院内,三个月后的‘小较’中,胜过所有灵师境的核心弟子。”
林燚眼神微凝:“小较?”
“离火宗内部季度比试,优胜者可得资源倾斜。此次因天渊之事,关注度会更高。”
柳如絮看着林燚,“你若连离火宗内部同阶都无法服众,那登龙台大比,更无从谈起。炎烈的压力,会直接压垮你。”
沉默片刻,望向院落一角燃烧不息的火炬,那火焰赤红而稳定,与自身体内沉寂的淡金源种截然不同。
“证明价值么…” 林燚低声自语,拳头缓缓握紧。
体内,那枚沉寂的源种依旧无声,但灵魂深处,那些被强行统合的黑暗与隐痛,却化为了最炽热的燃料。
“那就,从烧穿这第一道质疑之火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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