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陈承安准备动身前往十万大山。临行前,他正在混沌殿中最后检查冰火造化鼎的稳定情况,一道极其隐晦、仿佛自虚空直接渗入识海的波动传来。
这波动并非声音,也非图像,而是一段直接作用于感知的“信息”,来源飘渺难测,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窥探天机般的缥缈气息。信息极为简短,来自天机阁,只有四个字:
“小心天元界”
陈承安瞳孔骤然收缩!
天元界!
他对此界并不陌生。白云城之所以地理位置特殊,正是因为其位于大周王朝东部边境,再往东,理论上便是传说中庞大而神秘的天元界。两界之间,原本有一条被称为“通天路”的古老通道相连,千年前,不知因何缘故,通天路崩塌,两界往来几乎断绝,只留下一些极不稳定、危险重重的空间缝隙,以及关于天元界的种种模糊传说。
白云城,某种意义上正是坐落在当年通天路在大周王朝这一端的“入口”附近!只是通道崩塌后,此地才逐渐演变成边境普通城池。
这警告来自何处?陈承安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超然神秘的组织——天机阁!传说此阁以推演天机、贩卖情报着称,行踪诡秘,极少直接介入世事。能如此精准地将信息传入他这初步具备洞天隔绝之效的白云山庄,且带着这种独特气息,天机阁的可能性极大。
“小心天元界……”陈承安喃喃重复,眉头紧锁。是警告天元界本身有危险?还是警告与天元界相关的势力?亦或是……与那“太初之门”有关?星辰墓穴的诅咒、太初之门、崩塌的通天路、神秘的天元界、突如其来的天机警告……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隐约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他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张开。而他和他的白云山庄,似乎已经站在了某个漩涡的边缘。
将这份警惕深深埋入心底,陈承安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灵脉必须迁移,山庄必须尽快稳固,大婚如期举行。无论是为了引蛇出洞,还是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风暴,足够的实力和稳固的根基,才是应对一切的根本。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混沌元气中沉浮的冰火造化鼎,与走入殿中的洛离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旋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虚无的空间涟漪,消失在白云山庄,直奔那妖兽横行、灵脉暗藏的十万大山而去。
原本陈承安所在的陈家便是天元界中人,后来家族支脉叛乱,陈破山护着儿子一路逃亡,流落在人间界,好在他刚刚逃出通天路,通天路的通道便莫名崩塌,陈破山就在白云城落了脚。
如今若是通体路再次开启,天元界陈家应该不足为患了,毕竟如今的陈破山已经站在修行界的巅顶,陈承安同样如此,还有洛洛与星枢府。
虽然当年去往天元界之人都是修行界的翘楚,同时带走了人间界大量的奇珍和天材地宝,以及顶尖的修行功法,但如今千年过去,人间界修行界繁盛异常,应该已经能够超越天元界了。
所以陈承安才不再担心天元界的陈家。
不过天机阁这个神秘组织一直不曾揭开面纱,即便是星枢府也能有一星半点的只言片语记载在典籍。但天机阁这个组织大家都知晓其存在,也能找到他们的人,但从来没人能知晓天机阁到底在哪里。
十万大山,苍茫无尽。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龙蛇缠绕,瘴气毒雾弥漫于深谷幽壑,更不乏强横妖兽的嘶吼回荡。这里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亦是天地灵气汇聚、灵脉暗藏的宝库。
陈承安的身影在林间、山巅、地脉深处时隐时现。他气息完全内敛,与周遭空间几乎融为一体,除非修为远超于他或精于空间感知者,否则难以察觉。这是《混沌羽化经》中记载的“归虚步”,行走于真实与虚无的缝隙。
他的目标明确——寻找足够强大且“健康”的灵脉。
灵脉乃山川地气精华所聚,有灵性,亦有生机。寻常修士迁移灵脉,往往粗暴抽取,虽得一时之利,却断了地气循环,毁一方水土,有伤天和。陈承安不屑于此,他信奉的是可持续的大道,正如《混沌羽化经》所载的秘法——分灵润脉术。
此法并非简单地切割灵脉,而是以混沌之气为引,空间法则为刃,神魂为桥,精准地引导灵脉本源,如同为一条奔腾的大河开辟一条新的、平行的支流。取走的是这条新生“支流”,而主干灵脉虽会因此虚弱一段时日,但根基未损,假以时日,不仅能恢复旧观,甚至因这“分润”之举顺应了某种天地循环之理,未来或有壮大之机。一分为二,各得生机。
寻脉、定脉、分脉、收脉……每一步都需耗费大量心神与力量,且需对地脉结构、灵气流转有极其精微的把握。也唯有身负混沌传承、空间天赋且心志坚毅如陈承安,方能尝试。
第一处,他寻到了一条潜藏于地下千丈的“戊土灵脉”,厚重沉稳,生机勃勃。他耗费三日,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约四成本源引导分化,凝成一条略细却同样精纯的戊土灵脉,收入特制的“纳灵玉髓”之中。原地灵脉一阵波动后,渐渐平稳,虽灵气浓度下降,但灵性未失,核心处一点混沌之气残留,缓缓滋养。
第二处,是一条流淌于寒潭之底的“玄阴灵脉”……
第三处,是盘绕于火山熔岩深处的“离火灵脉”……
第四处,是萦绕于古木森林的“乙木灵脉”……
陈承安如同一位最高明的手术医师与建筑师,穿行于十万大山的险恶与瑰丽之中,寻找着合适的“素材”,进行着精密的“手术”。每取走一条分脉,他都会在原地留下少许混沌之气与聚灵阵纹,助其更快恢复。
天地之间,九为极数。陈承安并未贪心,当他收取到第八条分脉(一条罕见的“巽风灵脉”)时,便觉冥冥中已达某种界限,再强行攫取,恐引动山川地气反噬,得不偿失。
八条分脉,属性各异,分属五行风雷,加上白云山庄栖霞山原有的那条微弱支流(可视为第九条,最弱的一条),恰好暗合某种阵势。但这还不够,洞天福地的核心镇压之物,需更为非凡。
陈承安盘坐于一座孤峰之巅,取出得自传承之地的冰火造化鼎。此鼎不仅是他与洛离焰缘分之证,其鼎内自成空间,更孕育温养着一条极为特殊的存在——龙脉!
并非真正的神龙血脉,而是山川地气、皇道意念、万民信仰等无数因素在极其特殊机缘下凝聚而成的“势”之结晶,形似龙形,故称龙脉。此龙脉被冰火造化鼎滋养多年,早已灵性十足,且兼具一丝冰火造化之玄妙,比寻常地脉龙气更为神异。
“以八脉为基,构天地之阵;以此龙脉为核,镇八方气运!”陈承安眸光湛然,双手结印,口中诵念《混沌羽化经》中记载的“定鼎安天诀”。
他先将八条分脉的纳灵玉髓按八卦方位,打入白云山庄早已预设好的地脉节点。每打入一条,远在白云城的山庄便剧烈震动一次,对应属性的灵气狂涌而出,与冰火造化鼎调和后的混沌元气交融,使得山庄内的景象越发神异:东方乙木青龙气升腾,林海瞬间茂盛;南方离火朱雀影盘旋,丹室火室光芒大盛;西方庚金白虎啸(隐约有黑虎遗留战意呼应),兵戈之气凛冽;北方玄**蛇盘踞,寒池冰宫愈发深邃……八卦轮转,五行相生,风雷激荡,一个宏大而稳固的灵气循环体系初步构成!
最后,陈承安神情无比郑重,以自身精血为引,混沌空间之力为牢,缓缓将冰火造化鼎中那条沉睡的、尺许长短、通体金黄却萦绕冰火纹路的龙脉虚影引出。
龙脉离鼎,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并非真实声音,而是精神波动),仿佛沉睡了太久,终于得见天日。它似乎有些不舍地绕鼎三周,又亲昵地蹭了蹭陈承安(因鼎已认主,且陈承安气息与洛离焰交融),这才在陈承安的引导下,化作一道金红蓝三色交织的光芒,投入白云山庄最核心的地底——混沌殿正下方,八条分脉灵气交汇的最终节点!
“龙脉归位,万象更新——镇!”
随着陈承安最后一声道喝响彻神魂,远在白云城的栖霞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天异象!
轰隆隆——!
地动山摇!并非毁灭,而是新生般的震颤。整座栖霞山仿佛拔高了三寸,山体更加凝实,光华内蕴。山庄之内,原本就浓郁的灵气瞬间液化,形成灵雾灵雨,滋养万物。所有阵纹禁制光华大放,威力陡增数倍。冰火造化鼎兴奋嗡鸣,鼎口喷吐出更加精纯磅礴的混沌元气,与龙脉气息、八脉灵气彻底融合。
天空之中,异象纷呈:先是八色灵气光柱自山庄各处冲天而起,于高空交织成巨大的八卦虚影,缓缓旋转。紧接着,八卦中心,一条威严神圣、身披冰火霞光的金龙虚影昂首长吟,龙威浩荡,虽非实体,却让方圆千里内的生灵(包括修士)都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与祥和。祥云汇聚,仙音隐隐,灵花幻象于空中绽放。
这浩大的天地异象,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缓缓消散。但白云山庄乃至整个白云城的灵气环境,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山庄正式晋级为真正的洞天福地,虽规模可能不如那些上古遗留的顶尖福地,但其根基之扎实、潜力之巨大、气运之昌隆,已显雏形!
白云城内,万民跪拜,修士骇然。洛离焰立于混沌殿前,感受着脚下龙脉的欢腾与整个福地的稳固,绝美的脸上露出欣慰与自豪的笑容。顾博、雷虎等人更是激动不已。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或震惊)的时刻,某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却闪烁着截然不同的光芒。
距离白云城三百里外,一座荒山之巅,空间微微扭曲,三道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人影悄然浮现。他们身着样式古朴的灰袍,袍角绣着一个极其微小、若非特意观察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符文,那符文隐隐透着“太初”的古意。
为首者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修士,他死死盯着白云城方向尚未完全散去的异象残光,尤其是那金龙虚影消散之处,眼中充满了震惊、贪婪与一丝忌惮。
“洞天福地……竟然真的成了!还有龙脉气息!”他声音嘶哑,“这陈承安,果然得了了不得的传承,动作好快!”
旁边一个瘦削的修士低声道:“尊者,如此大的动静,恐怕会引来更多关注。我们是否……”
“不急。”阴鸷尊者打断他,眼神阴冷,“阁主只是让我们密切关注,确认‘钥匙’的动向与持有者的实力。如今看来,这陈承安不仅可能是‘钥匙’之一,其本身气运和实力也远超预估……更与星枢府那女人纠缠不清。”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洞天福地初成,气运勃发,但也最是显眼。真正的‘狩猎’,或许才刚开始。将此地异象详情,尤其是那龙脉与鼎器气息,速速传回‘门内’。还有,查!查清楚那陈承安究竟在十万大山做了什么,为何能引动如此多属性各异的灵脉响应!这或许……与‘门’的开启有关!”
“是!”两名手下躬身应命,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荒山之巅,只余下阴鸷尊者一人。他望着白云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陈承安……天元界陈家的余孽?有意思。看来,这次不仅是为了‘钥匙’,或许还能顺便清理一些陈年旧账。通天路……迟早会再通的。”
他冷笑一声,身形也如水纹般荡漾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云山庄内,成功归位龙脉、稳固福地的陈承安,刚刚自十万大山返回,正与洛离焰共享这份成功的喜悦。但他敏锐的神魂,似乎隐隐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带着恶意的窥探感,自远方一闪而逝。
他眉头微蹙,望向城外某个方向,目光渐冷。
“鱼,果然开始游动了。”洛离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感知到了那丝不寻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似乎……来者不善,所知颇多。”
陈承安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心中安定了许多。“无妨。山庄已成,龙脉已镇,你我大婚在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太初之门’,究竟是何方神圣,与我天元界陈家旧事,又有何关联!”
山庄之外,祥瑞之气尚未散尽,而暗处的阴影,已然悄然蔓延。大婚之喜与未知之敌,即将在这新生的洞天福地前,碰撞出难以预料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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