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已过去十来日。如今的一卦仙,每次神识扫过林玄所在的那片静室,就感到一阵实实在在的脑壳疼,甚至觉得那具依靠小世界本源维持的身体,都要更虚幻几分。
这叫什么个事儿?自己攒了十几万年本就因自我封印消耗而算不上丰厚的家底儿,眼瞅着就要被这凭空掉下来的孙子给掏空了!这哪里是来了个传承希望的变数,分明是来了个讨债的祖宗!
时间拨回到林玄刚刚抵达小世界的那一刻。
彼时的一卦仙,在这方自我禁锢的狭小天地里,对抗无尽孤寂的最大慰藉与乐趣,便是教导那些由他亲手点化,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门人弟子。那些弟子虽大多修为粗浅,但教导的过程本身,那一点点将道与理植入懵懂灵性的过程,便是他证明自己尚未彻底朽坏,尚存一丝存在意义的方式。
毕竟在不久前,他才将一批最成器,修为在金丹到元婴层次的核心弟子尽数派遣出去,协助林玄。
小世界内,因此显得愈发空寂清冷,连往日那点微弱的讲道声,问答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本源规则缓慢流转近乎凝滞的静谧。
然而,就在这平静得几乎能听见时光尘埃落下的时刻,异变陡生!
整个小世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那并非外敌攻击时带来的,而是带有破坏性能量的震荡,更像是一个沉重无比、本质奇异的异物,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投递进来,狠狠砸在了小世界最核心、最脆弱的规则交汇之点上!
引起的震荡直接撼动了本源结构,让一卦仙与世界的联系都为之颤动。
一卦仙虽因寿元枯竭而自我封印于此,与外界近乎断绝,但他毕竟屹立于大乘之境,对自身这方小天地的掌控与感应仍是根本。
这震动来得如此诡异,如此直接,完全绕过了他耗费心血布置在小世界外围的所有预警阵法、空间迷锁与防御屏障。那些屏障,理论上足以隔绝并抵挡当世任何已知,尚在活跃的强者的窥探与暴力入侵。
什么东西?!一卦仙心中警铃疯狂作响。有能力以这种无视防御、定点投放的方式突破他封锁的存在,屈指可数,且按理说都应该和他一样,处于某种更深沉的自封或沉睡状态,以求延缓最终消亡。是谁?意欲何为?是针对他,还是……针对师父留下的这个变数?
但此刻追究来源已非首要。这东西能以这种方式闯入,意味着它本身或者其背后蕴含的力量层次,对他,对这方维系他最后存在的小世界,构成了直接且未知的威胁!小世界若受损,他也将无依无凭,彻底湮灭。
大乘修士的决断力瞬间压倒了惊疑。
一卦仙没有丝毫犹豫,磅礴的神识瞬间如无形的大网笼罩那片核心震荡区域,心念动处,层层叠叠、闪烁着玄奥符文的封印禁制凭空生成,将那一小片空间彻底封锁、隔离、凝固,防止任何可能的污染,侵蚀或破坏性能量扩散。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亲自前往查探。在小世界内部,面对这种未知的侵入物,任何远程的神通试探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这里是他最后的堡垒与坟墓,容不得半点侥幸。
即便隔着老远,以神识初步接触那被封印的核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便顺着神识链接传递回来。
那并非强大的能量波动,也不是清晰的法则韵律,而是一种……混杂着超然物外、似乎得到某种底层规则背书认可,却又与当前世界基础法则格格不入的异物感,以及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意识脉动。很矛盾,很陌生,也很……高级,高级到让他心生警惕。
待他穿透封印,真正看清那东西的具体形态,苍老的眉头更是紧紧锁起,几乎拧成一个疙瘩。那并非想象中可能出现的奇异法器、上古残骸或是某种特殊生灵,而是一团……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形态的、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形状,时而如缓缓流动的混沌光晕,时而似不断聚散的无质雾气,核心处却又隐约有一点极其玄奥的道韵在流转,那丝道韵……微不可察,却竟让他神魂深处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涟漪。
这究竟是个啥玩意儿?一卦仙暗自嘀咕,警惕性提升到最高,化身周围的防御道纹明灭不定。
就在这时,那团不明物体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探查,内部那微弱的意识脉动陡然变得急切、活跃起来。然后,它开始……蠕动。是的,用一种难以理解的、仿佛空间本身在曲折的方式,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笨拙却异常坚定地挪了过来,速度居然还不慢!
一卦仙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操控化身向后疾退,瞬间拉开数十丈距离。他可不想被这来历不明,性质诡异的东西沾上。鬼知道直接接触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逆的融合、侵蚀或是规则冲突。
于是,在这方本该宁静无比的小世界里,出现了一幕颇为滑稽又带着十足紧张感的景象:一团模糊不清、变换不定的诡异物体,执着地追着一道仓皇后退的身影。
前者蠕动的姿态透着一种笨拙的急切,后者则满心戒备,如避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如此你逃我追的无声拉锯战,持续了足足大半日。那团物体似乎不知疲倦,也没有能量耗尽的迹象。
而一卦仙则越躲越是心惊,这东西的执着,它移动时隐隐牵动的空间异常,以及身上那种隐约与师父即定手段相似的超然气息,让他心底渐渐浮起一个荒谬绝伦的猜测,但那猜测太过离谱,他实在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终于,那团物体似乎意识到这样永远追不上,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平地上停了下来。然后,在一卦仙全神贯注的注视下,它开始缓缓地改变自身的形态。
外围的混沌光晕向内收束,飘忽的雾气努力凝聚,最终,竟在半空中,扭曲、拉伸、组合,形成了两个虽不工整、笔画甚至有些歪斜,但清晰可辨的大字:
“我是林玄!”
啥玩意儿?!一卦仙这回是真的懵了,思维都停滞了一瞬,化身的轮廓都波动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上次林玄离开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两个月前吧?
这才多久?就变成了……这么一坨不可名状的东西?这说出去谁敢信?怕是林玄自己站在面前都不敢认!
但林玄这个名字,以及那丝微弱却难以属于即定一脉道韵的熟悉感,又让他无法完全忽视,当作纯粹的侵入物处理。
犹豫再三,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冲击和疑惑,他隔着老远的距离,尝试着以神识传递过去一道充满了怀疑与试探的意念:“有何凭证?你如何证明你是林玄?”
这一问,可把处于那团物体核心意识中的林玄给憋屈坏了。我现在就是一坨勉强维持的思想体加规则粘合物,我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我们总共也就见过一面,交谈有限,哪有什么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的独家秘密可供验证?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尴尬而紧张的僵持。一卦仙不敢靠近,林玄无法有效沟通。时间在沉默与警惕中一点点流逝,小世界的氛围压抑无比。
最后,还是林玄那历经磨难,近乎消亡都不曾磨灭的不屈意志发挥了作用。他绞尽脑汁,虽然现在可能没有脑这个实体,终于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那团物体再次开始变形,先是颇为费力地扭曲成了羊蛋两个字,然后开始以缓慢到令人揪心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自身那点可怜的物质与光晕,试图描绘出上次见面时,一卦仙向他展示相由心生神通时的独特场景细节。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他此刻脆弱的心神之力,那团物体的光芒都因此剧烈地明灭不定,整体体积似乎都缩小、黯淡了一丝,显得无比吃力。
看到羊蛋二字,以及那些虽然断续、模糊,但确实精准指向那次仅有二人在场的私下演示细节描述,一卦仙心中的怀疑终于被动摇。松动了一些。
这确实是很私密的信息,外人几乎不可能知晓得如此具体。或许……这荒诞离奇到极致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师父的手段,竟然玄奇至此?
他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给予一点点极其有限的信任,怀着巨大的忐忑,撤去了部分最内层近距离的封锁禁制,但外层警戒和自身防御仍未完全解除。
他再次传音,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探究:“你……你怎会落得如此……这般模样?”他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林玄现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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