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把那张血纸递到联盟老者手里,没说话。老者低头看了很久,指节发白,最后折好收进内袋。他问:“从谁开始?”李修然说:“铜雀街的老赵,他开茶铺三十年,名字还在。”
他们走到铜雀街时天刚亮,店铺卷帘门半拉,没人招呼。老赵坐在柜台后,眼睛盯着空杯子,手指在桌面上划,却没留下痕迹。李修然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老赵没抬头,也没动。
龙影蹲在门口,耳朵竖着,喉咙里压着声音。李修然从包里取出朱砂笔,蘸了点血,在掌心写“赵德昌”三个字。说完,他伸手按在老赵手背上。老赵的手猛地一抖,像被烫到,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叫赵德昌。”李修然说,“开茶铺的,爱喝普洱,讨厌客人加糖。”
老赵的手指蜷了一下,指甲刮过桌面,发出轻响。他慢慢抬头,眼神有点晃,像刚醒的人。他说:“糖……毁茶味。”声音哑,但清楚。
李修然松了口气,收回手。掌心的字淡了些,但没消失。老赵盯着自己的手背,又看看李修然,问:“我刚才……在干什么?”
“空白议会抹了你的名字。”李修然说,“现在它回来了。”
老赵没再问,起身去烧水,动作慢,但稳。水开了,他泡了一壶茶,倒两杯,推一杯给李修然。茶香飘出来,李修然没喝,只坐着。老赵喝了一口,说:“我记得隔壁裁缝铺的王婶,她总赊账。”
“去告诉她名字。”李修然说。
老赵点头,披上外套出门。李修然跟在后面,龙影走在最前。裁缝铺门开着,王婶坐在缝纫机前,针头上下,布料不动。老赵喊她名字,连喊三声,她才抬头。眼神和之前的老赵一样,空得吓人。
李修然上前,在她掌心写“王秀兰”。字刚落,缝纫机突然咔一声停了。王婶眨眨眼,低头看手,又看老赵,说:“老赵?你怎么瘦了?”
老赵笑了,说:“你记性倒好。”
李修然退到一边,看他们说话。龙影突然转身,冲街尾低吼。一个穿快递制服的人正朝这边走,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抱着纸箱,脚步轻,没声。
李修然眯眼,手摸进衣袋,攥住罗盘碎片。那人走近了,抬头笑,说:“有您的包裹。”声音平,没起伏。李修然没接,问:“谁寄的?”那人说:“寄件人没留名。”
龙影往前一步,龇牙。那人笑容不变,手却没松箱子。李修然说:“放下,走人。”那人站着不动,眼睛盯着李修然胸口——那里藏着林婉儿的名字。
老赵察觉不对,拉王婶往后退。王婶问怎么了,老赵摇头,低声说:“别出声。”
那人终于把箱子放在地上,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名字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说完快步拐进巷子,身影一闪就没了。
李修然走过去,踢了踢箱子,没打开。龙影凑近嗅了嗅,喉咙滚动,没叫。李修然说:“暗影的人,扮成快递员,想混进来掐火种。”
老赵问:“火种?”
“每个记得自己名字的人,都是火种。”李修然说,“串起来,就是网。”
王婶插话:“那我算一个?”
“你算。”李修然点头,“明天找你认识的人,一个个告诉他们名字。”
王婶搓着手,有点紧张:“要是他们不记得呢?”
“写给他们看。”李修然摊开手掌,给她看还没褪尽的字,“用血写,写在皮肉上,空白一会撕不掉。”
老赵问:“你这血,够用吗?”
李修然没答,只说:“不够就再咬一口。”
王婶犹豫一下,说:“我侄女在幼儿园当老师,孩子多,名字也多。”
“从孩子开始更好。”李修然说,“他们忘得慢。”
三人站在街口商量,龙影始终盯着巷子方向。李修然知道它在等什么——下一个傀儡,下一次试探。他摸出口袋里的纸,林婉儿的名字还在,血色未干。
老赵拍拍他肩,说:“歇会儿吧,茶还热着。”
李修然摇头:“不能歇。空白议会不会等我们喝完茶。”
他转身往下一户走,龙影紧随。老赵和王婶对视一眼,也跟上。街角有家文具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黑着。
李修然推门进去,年轻人没反应。他走过去,在对方掌心写下“陈明”。字刚成,年轻人猛地抽手,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张照片——是他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
年轻人盯着照片,嘴唇哆嗦,说:“我爸……叫我小明。”
李修然点头:“现在你知道了。”
年轻人抓起桌上钢笔,在手背补写一遍自己的名字,边写边念。说完抬头,眼里有光。他说:“我班上有学生,最近总忘记作业是什么。”
“不是忘记。”李修然说,“是有人想让他们忘记一切。”
年轻人握紧笔:“我今晚就去找他们家长。”
李修然没拦,只说:“写名字的时候,别用墨水。”
年轻人愣了下,点头。
走出文具店,天已近午。龙影突然冲向马路对面,扑向一个刚下车的男人。那人手里拎着公文包,被扑得踉跄,包掉在地上,文件散开。李修然跑过去,捡起一张,上面印着空白议会的徽记。
男人爬起来就跑,龙影追了几步被李修然喝住。他翻看文件,全是名单——铜雀街住户的姓名、职业、亲属关系,密密麻麻。
“他们在建档。”李修然说,“准备挨个清除。”
老赵脸色发白:“那我们……”
“加快速度。”李修然把文件塞进包里,“今天之内,让整条街的人都记住自己是谁。”
王婶问:“要是暗影再来人呢?”
“来一个,写一个。”李修然看向街尾,“名字是武器,也是盾牌。”
龙影低吼一声,耳朵转向屋顶。李修然抬头,看见瓦片上有黑影一闪。他没追,只对众人说:“继续走,别停。”
他们走向下一户,脚步没乱。李修然掌心的字几乎看不见了,但他没再咬手指。他知道,血可以省,名字不能省。
街角,小孩阳阳蹲在台阶上,用蜡笔在墙上画太阳。见李修然过来,他抬头笑:“叔叔,我画了个‘阳’字!”
李修然蹲下,摸摸他头:“记得真牢。”
阳阳点头:“我妈说,忘了名字的人,会变成影子。”
李修然没说话,站起身继续往前。龙影蹭了蹭小孩的腿,才跟上。
身后,阳阳大声喊:“明天我还画新名字!”
李修然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掌心空无一字,但他知道,火已经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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