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门在身后合拢,李修然没回头。林婉儿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往东走三条街,旧宅外墙爬满藤蔓,门锁锈死,从后院翻进去。”
他脚步没停,左手金纹隐隐发烫。怀里那份文件像块烧红的铁,压得他胸口发紧。他没问为什么是城南,也没问那“没看完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林婉儿说去,他就去。
后院围墙不高,砖缝里长满青苔。他踩着排水管翻身落地,鞋底沾了湿泥。院中杂草过膝,石阶断裂,屋檐塌了一角。正门果然锁着,铜锁锈得看不出原貌。他绕到侧窗,玻璃早碎了,窗框歪斜。他抬腿跨进屋内,木地板发出呻吟。
“地板第三排,从右数第七块。”林婉儿说,“撬开它。”
他蹲下,指尖触到木板边缘,金纹微光渗入缝隙。木板应声松动,掀开后露出下方暗格。一本皮面册子静静躺着,封面无字,边角磨损严重。他取出册子,翻开第一页,墨迹已褪成淡褐,字迹却清晰如刻:“归尘非名,乃烙印。命名者以咒代名,宿主意识渐蚀,终成空壳。”
他手指顿住。林婉儿没出声。屋内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响。
“继续看。”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地下室有面铜镜,别碰它。”
他合上册子,走向楼梯。木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地下室门虚掩着,门缝透出微弱反光。他推开门,冷气扑面。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面铜镜,镜面蒙灰,边框雕着繁复纹路,像是某种符咒。
他站在镜前,没伸手。镜中映出他的脸——眉眼、轮廓、衣着,分毫不差。可那眼神不对。镜中人嘴角微扬,目光沉静,带着他从未有过的笃定与清明。
“那是你。”林婉儿说,“最初的你,在被命名之前。”
他盯着镜中人,喉咙发紧。镜中人也盯着他,嘴唇未动,却有声音直接钻进他脑中:“你记得吗?那场雨,那把伞,那个没说完的名字。”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上身后的木箱。林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别听!那是残念在引诱你!”
镜中人影却笑了,笑容温和,眼神悲悯:“她怕你想起。怕你知道,所谓共生,不过是她替你活着。”
李修然左手金纹骤然灼热,几乎要烧穿皮肤。他低头看手,又抬头看镜。两个“他”隔着镜面对峙,一个身上缠着数据流的微光,一个干净得像未被沾染的纸。
“选吧。”镜中人轻声说,“是继续当她的容器,还是拿回自己的名字?”
林婉儿的声音急促起来:“别信他!他是初代命名者的幻影,专为动摇宿主意志而生!”
李修然没动。他看着镜中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焦虑,没有恐惧,没有被异能撕扯的疲惫。只有他自己。
“如果我选自己呢?”他问镜中人。
镜面泛起涟漪,影像模糊一瞬,又清晰如初。“那就撕了那本册子。”镜中人说,“毁掉命名权的契约,代价是她会消失。”
林婉儿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李修然以为她真的消失了。
然后她轻轻笑了,笑声像风吹过空荡的走廊:“你舍不得。”
他攥紧册子,指节发白。镜中人摇头,眼神惋惜:“你看,你连选都不敢选。”
地下室的灯忽明忽暗。铜镜的边框开始渗出暗红锈迹,像血。李修然站在原地,左手滚烫,右手冰凉。镜里镜外,两个“李修然”谁也没移开视线。
“告诉我,”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如果我不选任何一边……会怎样?”
镜中人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林婉儿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那就对了。你终于开始想‘怎么活’,而不是‘为谁活’。”
铜镜嗡鸣一声,镜面裂开细纹。镜中影像开始扭曲,消散前最后一句话飘出来:“小心铜雀……它在等你崩溃。”
灯光恢复稳定。镜面只剩一片灰蒙。李修然低头看手中的册子,又抬头看空荡的镜框。他没撕它,也没合上。
“下一步去哪?”他问。
林婉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去找铜雀。它知道命名权真正的来历。”
他转身离开地下室,没再回头看那面镜子。册子仍揣在怀里,沉甸甸的。这一次,他走路时脊背挺得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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