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回廊的尽头是一道厚重的、刻满规则抑制符文的金属闸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黯淡的、边缘有细微裂缝的银色圆盘——那是需要特定权限密钥才能激活的识别装置。
侦查舰在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贾船长调出结构图，“休眠仓库的外层隔离门。根据蓝图，内部是多重空间折叠结构，存放着至少一千二百名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净化者’。他们是最精锐的那批，被铁碑留作底牌或准备用于更高级的‘编译实验’。”
陈默盯着门上的银色圆盘，肩部的刺痛感更明显了。那道裂缝……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尖锐的、带有规则破坏力的东西强行撬过。
“这门被破坏过。”凌波也注意到了，“裂缝边缘有残留的、非常细微的深渊污染痕迹，和刚才那个……实验品身上的类似。”
“守墓人说过，铁碑曾秘密转移部分‘材料’进行危险实验。”陈默走近几步，眼中银蓝数据流覆盖上银色圆盘，“‘初啼’，分析圆盘的认证协议和破损状态。是否有绕过权限验证的可能？”
【分析中……】数秒后，【圆盘认证协议基于‘织网人’提供的三级编译锁，与铁碑长老的个人规则特征绑定。破损处导致协议完整性下降17.3%，理论上存在‘规则注入漏洞’。但需要模拟铁碑的规则特征，且注入过程需在0.5秒内完成，否则会触发反侵入警报——虽然主控离线，但本地防御协议可能仍在运行。】
“模拟规则特征……”陈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有微弱的混沌星璇光晕流转，“我的‘平衡道胎’可以临时模拟接触过的规则特性，但需要参照样本。铁碑的样本……”
他忽然想起在星辉议庭远程观察时，曾感知到铁碑与“织网人”特使对接时的规则波动。虽然遥远且模糊，但并非不可追溯。
“凌波，调出议庭权限对接时的规则监控记录，哪怕只有碎片。”陈默语速加快，“贾船长，准备规则注入端口，连接我的右手神经接口。‘初啼’，计算最佳注入频率和波形，确保在漏洞窗口完成模拟。”
“这太冒险了！”凌波反对，“你的伤还没好，而且巢穴侵蚀……”
“这是最快的方法。”陈默已经将右手按在操作台的接口上，“逻辑炸弹给的七十二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流失。开始。”
团队不再争论，高效运转。
凌波调出残缺的规则波动记录，陈默闭眼感知，混沌星璇在体内加速旋转，尝试捕捉并重构那股冰冷、有序、带着编译强迫感的银白规则特征。肩部的暗紫侵蚀因力量调动而灼痛，但他强行压制。
【计算完成。注入端口就绪。】“初啼”汇报。
【规则特征模拟度预估：71.2%。】凌波看着读数，咬唇，“不够稳定，但可能是极限了。”
“够了。”陈默睁开眼，右手浮现出微弱的、略显斑驳的银白光晕。他走向闸门，将手按在银色圆盘的裂缝边缘。
“现在。”
贾船长启动注入程序。
一股强力的规则流从侦查舰传导至陈默手臂，再通过裂缝强行涌入圆盘内部！银白光晕在裂缝处爆发，与圆盘本身的认证协议发生剧烈碰撞！
圆盘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扭曲的噪音。裂缝处迸射出细密的规则火花。
陈默右臂青筋暴起，模拟的银白规则在崩溃边缘维持——太像了，但又不够纯粹，圆盘的核心协议在抗拒这种“赝品”。
就在模拟即将崩溃的瞬间——
【检测到本地防御协议启动！三秒后触发警报！】“初啼”急报。
“加大注入功率！超频30%！”陈默低吼。
贾船长咬牙将输出推至极限。侦查舰的能量读数骤降一截。
圆盘的光芒在最后一刻从抗拒的红色转为勉强通过的暗绿色。闸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那道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散发着低温白雾、向内延伸的甬道。
成功了。
陈默撤回右手，手臂微微颤抖，模拟的银白光晕散去。肩部的暗紫侵蚀似乎因刚才的力量消耗而扩散了一小圈。
“快进！”他率先冲入甬道。
内部温度极低，墙壁上凝结着规则的冰霜。甬道两侧是一排排嵌入墙体的透明舱室，每个舱室内都静静站立着一个身穿银白制服、双眼紧闭、额头有着清晰银色印记的身影——净化者。他们如同被冻结在时间里的雕塑，只有舱室表面流转的微弱能量光路显示着生命维持系统的运作。
越往里走，舱室内的净化者制服上的纹路就越复杂，额头的印记也越发繁复，有些甚至在眉心处多了第二道、第三道细小的辅助符文。
“这里的净化者分等级。”凌波边跑边观察，“外围是基础型号，越往里越接近‘完成体’。最深处那几个……规则波动已经接近长老级了。”
“找到控制中枢。”陈默目标明确，“唤醒需要接入主控系统，批量释放‘唤醒代码’。”
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银色光线编织而成的立体控制台，台面上流动着休眠仓库的整体状态数据和每个净化者的实时监测信息。
但控制台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他们、身穿与研究区域风格不符的深灰色长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他正仰头看着控制台上流动的数据，右手按在台面边缘，手指枯瘦，皮肤上有暗沉的老斑。
听到脚步声，老者缓缓转过身。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眼窝深陷、但眼神异常清澈锐利的脸。他的额头上没有银色印记，却有一个暗红色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过的疤痕，疤痕边缘有细微的规则裂纹延伸向太阳穴。
“没想到……真的有人能闯到这里。”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久居高位的沉淀感，“通过静默回廊，破解三级编译锁……你们不是铁碑的人。”
陈默停下脚步，混沌领域在体内悄然运转：“你是谁？”
“看守者。或者用更古老的说法——‘净化序列’的质检员。”老者缓缓抬起按在控制台上的右手，露出手背上一个黯淡的、几乎与皮肤同色的三角印记，“我是‘织网人’留在这里的……保险措施。”
凌波和贾船长瞬间进入战斗姿态。
“别紧张。”老者却摆了摆手，咳嗽了两声，“如果我要动手，在你们破解门锁时就可以触发仓库的自毁协议。但我没有。”
他看向陈默，深陷的眼窝中目光如炬：“年轻人，你身上有‘观测站’的味道，还有……‘混沌’的气息。你是‘守望派’的人？不对，守望派的气息更温和，而你……”
他的目光落在陈默肩部，那里暗紫侵蚀正透过衣物隐约可见：“你接触过‘巢穴’，还被留下了标记。真是奇妙的组合。”
“你想说什么？”陈默没有放松警惕。
“我想说……我和铁碑不是一路人。”老者叹了口气，“我是‘织网人’早期的成员之一，奉命在此监督‘净化者’的培育和编译进度。但后来，我发现了一些事。”
他转身，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份加密记录。
“看吧。这是铁碑秘密提交的实验申请记录——他要求对部分高阶净化者，混入‘深渊污染样本’进行‘抗性测试’。”老者指着那些记录，手指微微颤抖，“他说这是为了制造能对抗深渊的武器。但我知道不是。他在尝试融合‘织网人’的编译技术、深渊的污染特性、以及上古‘巢穴’的部分规则框架……他想创造一种全新的、完全受他控制的‘超级兵器’。”
记录中显示，有超过七十名高阶净化者被秘密转移，随后状态标记陆续变为【实验失败】、【深度污染】、【强制销毁】。但其中有三例，标记为【异常稳定】，后续记录却被彻底删除。
“刚才在静默回廊遇到的……”凌波想起那个扭曲的守卫。
“那是失败品之一，编号‘蚀骨’。”老者闭上眼，“他原本是庇护所最忠诚的守卫队长，被铁碑以‘执行特殊任务’的名义骗去，改造成了那副模样。他逃了回来，却已经无法逆转，只能在这附近徘徊，直到彻底崩溃。”
“你为什么帮我们？”陈默盯着老者的眼睛。
“因为我厌倦了。”老者苦笑，“我见证了太多‘完美秩序’下的残酷。编译、控制、消除‘错误’……我曾以为这是进化的唯一路径。但看着这些活生生的人被改造成兵器，看着铁碑为了野心践踏一切底线……我动摇了。”
他指向控制台：“阿尔法公开证据时，我就在这里。逻辑炸弹瘫痪主控后，我本可以立刻向‘织网人’发送警报，但我没有。我想看看……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唤醒这些净化者，就是你的‘另一种可能’？”陈默问。
“是给他们的选择。”老者纠正，“他们被剥夺了选择权。唤醒代码……如果你真的有，就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自己决定，是继续做兵器，还是重新做人。”
他退后一步，让出控制台的中央接口：“接进去吧。我会暂时压制本地防御协议的最后抵抗。但记住——唤醒不是终点。他们的意识被压制太久，骤然解放可能会产生不可预测的反应。有些人可能根本无法承受‘自我’的回归，会崩溃，甚至会攻击你们。”
陈默没有犹豫，走上前，将存储着“唤醒代码”的晶体接入控制台接口。
“初啼”，配合老者，开始批量释放代码。
大厅中，所有透明舱室的维持光路同时剧烈闪烁。舱门上的锁止符文一个个熄灭。那些静止的净化者，额头的银色印记开始明暗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外围一个基础型净化者。他茫然地看向四周，银白的瞳孔中数据流紊乱，几秒后，他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
紧接着，更多舱门开启。
有人瘫倒在地，有人蜷缩颤抖，有人呆滞地抚摸自己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
也有少数高阶净化者，在睁眼的瞬间眼中就闪过锐利的光，他们迅速环视环境，目光落在陈默等人身上时，流露出审视与警惕。
圆形大厅内，越来越多获得短暂“自由”的净化者开始活动。低语、哭泣、怒吼、质问……混乱的声音开始汇聚。
陈默看着这一切，对老者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该走了。”老者转身，向大厅侧面的一个小型传送阵走去，“‘织网人’很快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我会去引开部分追踪。至于这些孩子……”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或痛苦或迷茫的身影。
“告诉他们真相。然后……祝他们好运。”
传送阵光芒亮起，老者身影消失。
陈默转身，面向大厅中渐渐聚集过来的、眼神各异的净化者们。他深吸一口气，肩部的刺痛此刻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开口，声音通过规则扩音，清晰传遍大厅：
“我知道你们很混乱。”
“但时间不多。听我说——”
就在这时，整个休眠仓库突然剧烈震动！
控制台上，一个巨大的红色警告弹窗强制弹出：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深渊污染源突破外层隔离！】
【警告：检测到复数‘织网人’特使级规则信号正在接近！】
【预计接触时间：十五分钟。】
大厅内，刚刚获得片刻清醒的净化者们，脸上同时浮现出恐惧与决绝交织的神情。
陈默握紧了拳。
“看来，”他低声说，“没时间慢慢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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