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龄伏诛！
消息炸开，江湖沸腾。
六扇门总捕头！少林俗家第一人！苦瓜大师师弟！名头震天响，行径却令人齿冷。
他居然就是搅得人心惶惶、专刺人双目的绣花大盗，真是贼喊捉贼！
唾骂如潮涌。金九龄三字，彻底臭了。连少林寺也被卷入非议旋涡。
少林寺虽无发声，但暗流已在涌动。这笔账，不少人算在了沈浪头上，更有人开始探寻他的来历。
风暴中心的沈浪，此刻却被另一场麻烦缠得头皮发麻。
江南的雨，缠绵不绝。豆大雨点砸在烟波小筑的瓦上，噼啪作响，似无数焦躁的手指叩击。
沈浪斜倚窗边竹榻，半块桂花糕捏在指间，目光却投向窗外雨幕朦胧的河面。糕饼香甜，他嚼得心不在焉。
这点清静，是从陆小凤的鬼哭狼嚎里硬抢出来的。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湿冷寒气裹进一个狼狈身影。
陆小凤像只落水狗，浑身滴水。两条标志性的眉毛湿漉漉地耷在脸上，往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他一屁股砸在沈浪对面的竹凳上，抓起桌上茶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猛灌凉茶，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老沈！完了！”
他喘着粗气，抹掉脸上雨水茶渍，声音沮丧又委屈，“薛冰……她要跟我恩断义绝！不是玩笑！”
沈浪慢条斯理将剩下半块糕塞进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你嗯什么嗯！”陆小凤拍案而起，震得杯碟乱跳。
“金九龄那王八蛋！他差点就……”
话堵在喉咙，脸上肌肉抽搐，愤怒与后怕交织。
一想到薛冰昏迷在地，金九龄那只脏手……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她恨死我了！”陆小凤声音带了哭腔，“骂我瞎了眼的蠢货！引狼入室！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这四条眉毛！她现在……天天粘着你！
沈浪！你说话！这事儿能全怪我？谁知道金九龄人模狗样，背地里是禽兽！我……冤不冤？”
沈浪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
“冤？”他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声音慢悠悠，“陆小鸡，你混江湖，靠什么？眼睛？脑子？还是那两条眉毛？霍休是青衣楼主，蛇王卖友求荣，金九龄贪财好色……你的朋友，个个‘人才’！”
他呷了口茶，语气冷峭。
“交友不慎，识人不明……这锅，你背得不冤。薛冰没当场用绣花针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已是念旧情。”
这番话刺得陆小凤呲牙咧嘴，却无法反驳，颓然垂头，如斗败公鸡。
恰在此时，楼梯响起轻快脚步声。一抹鹅黄春衫，如破开雨幕的阳光，无视楼下阴郁，径直闯上雅座。
薛冰来了。
她看也没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陆小凤，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脚步轻快，走到沈浪身边，将手中精巧食盒“啪”地放在他面前桌上。盖子掀开，几样精致点心显露，甜香扑鼻。
“沈大哥！”声音清脆悦耳，“城西‘酥荷斋’的荷花酥和莲蓉盏，刚出炉的！我排了好久的队呢，你快尝尝！”说着，眼风刻意扫过僵硬的陆小凤。
陆小凤脸色瞬间涨成猪肝，张了张嘴，却被薛冰刀子似的眼神逼回，憋屈地埋下头。
沈浪看看点心，又看看薛冰亮晶晶、写满“快夸我”的眼睛，顿感头大如斗。
他揉揉眉心：“薛姑娘，好意心领。沈某粗人，习惯了粗茶淡饭，这精细点心……”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薛冰不由分说，捻起一块剔透莲蓉盏，直往沈浪嘴边送，动作亲昵霸道。
“尝尝嘛！可好吃了！这可是我的心意！”她脸颊飞红，眼波流转，哪还有半分江湖豪气，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娇憨模样。
沈浪后仰避开。薛冰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淡去。
沈浪叹气，语气温和却疏离：“薛姑娘，心意领了。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迷蒙雨幕。
“沈某闲云野鹤，下一刻飘向何方，自己也不知。陆小凤算个浪子，我……大概是个时空浪人。”
他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一种寂寥。
“黄昏近晚霞，独行无牵挂。你青春正好，实在不必将心思系于我这般漂泊无根之人身上。”
“漂泊怎么了？”薛冰立刻反驳，眼睛瞪圆，那股倔强劲儿又冲上来，“我薛冰喜欢谁，是我的事！
陆小凤靠不住，我还不能找个真正可靠的人？沈大哥你武功高强，为人正直，救过我的命！我就觉得你最好！”
这逻辑简单直接，蛮横无敌。
沈浪被噎住。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压下扶额的冲动。窗外的雨声更急了，敲得人心烦。
必须转移火力。他放下杯：“薛姑娘，既说‘可靠’与‘为人’，那我问你。你所在的‘红鞋子’，又算什么？”
他目光锐利起来。
“你那大姐公孙大娘，仗着易容术，化身熊姥姥、女蜂子，手段狠辣，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你身在其中，当真从未觉得不妥？”
如冰水兜头浇下。
薛冰脸上红晕褪尽，显出苍白。她咬住下唇，眼神闪烁，显然被戳中痛处。红鞋子的阴暗，她并非全无察觉。
但对组织的归属感，对公孙大娘那份近乎盲目的崇拜与畏惧，让她下意识回避。
“我……大姐她……”声音发虚，旋即又被委屈和叛逆顶起。
她猛地抬头，眼中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冲沈浪大声道：“沈浪！不喜欢我就直说！何必拿我姐妹说事？
你不喜欢我，凭什么管我加入什么组织？管我跟谁做姐妹？我的自由，轮不到你干涉！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声音带着哭腔，在雨声中尖锐又委屈。
恋爱脑逻辑闭环，天下无敌。
沈浪彻底无言。看着眼前又倔又娇、满脑子“我喜欢你所以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凭什么管我”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在“讲道理”上，感到了深沉的挫败。
他抬手，重重揉按太阳穴。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五味杂陈。
见薛冰对沈浪死缠烂打，心中酸涩；可看到沈浪被那“无敌逻辑”怼得哑口无言，一脸生无可恋，又莫名地……生出一丝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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