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明珠大学在薄雾和鸟鸣中苏醒。
袁凡保持着在汉东养成的习惯，六点准时起床，洗漱，换上运动服，出门晨跑。
校园里空气清新，晨光熹微，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在湖边、操场锻炼或晨读。
他沿着固定的路线慢跑，呼吸平稳，步伐均匀。
跑步对他而言，不仅是锻炼身体，更是一种整理思绪、保持内心清明的方式。
昨天赵文武的话，夜里与家人的隔空联系，还有对少年班资源问题的思考，都在他脑海中盘旋。
当他跑到物理学院附近时，看到一辆印着某知名品牌标识的箱式货车停在那栋崭新的“量子信息与物质科学中心”实验楼下，几个工人正在往下搬运包装严密的板条箱，从箱体的形状和标识看，里面装的正是高性能计算服务器的模块。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神色略显焦急的年轻研究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清单核对。
袁凡认得他，是少年班的助教之一，周铸博士。
周铸也看到了晨跑经过的袁凡，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朝着袁凡勉强点了点头。
袁凡放缓脚步，停了下来，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正在被搬进刘一手教授地盘的设备。
周铸走了过来，叹了口气，低声道：“袁凡同学，起这么早啊。”
“周老师早。”袁凡礼貌地回应，目光依旧看着那些设备，“这就是我们少年班申请的那批服务器？”
周铸脸上尴尬之色更浓，推了推眼镜，苦笑道：“是啊……批文昨天下午才到设备处，结果今天一早就……唉，刘教授那边催得急，说是国家级项目等着用。”
他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陈院士知道了，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袁凡沉默了一下，问道：“我们少年班后续的实验项目，没有这批服务器，影响大吗？”
“影响肯定有！”周铸语气有些激动，“有几个模拟计算项目，对算力要求很高，原本就指望着这批新设备能提升效率。
现在……要么推迟，要么只能用老旧的集群，耗时起码增加几倍，还可能影响结果精度。”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关键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刘教授那边，几乎是盯着我们少年班的资源申请，只要我们看上的，他们总能找到理由优先调走。”
这时，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小周，设备交接单签好了没有？我们这边急着上架调试呢！”
一个穿着名牌polo衫、身材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刘一手教授团队里的行政助理，姓王，平日里负责团队的资源协调和对外联络，颇有些权势，对待其他团队的人，态度向来不怎么客气。
周铸见到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连忙道：“王老师，正在核对，马上就好。”
王助理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袁凡，没怎么在意，只当是个普通的路过学生，继续对周铸催促道：“快点快点，我们‘中心’的时间很宝贵的，耽误了项目进度，谁负得起这个责任？”话语间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周铸不敢怠慢，赶紧在单据上签了字。
王助理拿过单据，满意地看了看，又对周铸“叮嘱”道：“小周啊，回去跟陈院士说一声，这批设备我们‘中心’就先用了。
你们少年班要是实在急需，可以打报告申请使用机时嘛，我们还是会酌情考虑的，哈哈。”说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转身指挥工人继续搬运。
周铸气得脸色发白，拳头握紧，却又无可奈何。
袁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冷意。这种赤裸裸的恃强凌弱，以及对方行政人员那副嘴脸，让他对赵文武昨晚所说的“关系”和“背景”，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周铸点了点头，便继续自己的晨跑。
但内心已然明白，少年班面临的资源困境，远比想象中更加严峻和……不堪。
……
晨跑结束，回到宿舍，赵文武还在呼呼大睡，鼾声震天。袁凡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去食堂吃早餐。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袁天发来的微信回复，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多。
“知悉。专注自身，明辨慎独。遇难决之事，可询汝祖。
——父。”
言简意赅，依旧是父亲一贯的风格。没有过多的温情，却包含了信任、提醒和最后的保障。“可询汝祖”四个字，更是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和底气。
几乎同时，母亲姜如烟的信息也跳了出来，是一长串语音，点开一听，是叮嘱他早餐一定要吃好，牛奶鸡蛋不能少，絮絮叨叨，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关怀。
而家族群里，奶奶王小莎也罕见地发了一条信息，是一张阳光下的明珠大学校门照片，配文：“天气不错，小凡加油。[微笑]” 看似随意，却是一种无声的关注和支持。
看着这些来自千里之外的讯息，袁凡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家的力量也吸入了肺腑。
他收起手机，拿起饭卡和课本，走出了宿舍。
外面的阳光正好，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将明珠大学的红墙绿瓦映照得格外鲜明。
新的一天开始了，学术的挑战，资源的博弈，人际的复杂，都将在阳光下继续上演。
而袁凡知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一切。
在他的背后，是如同参天大树般，深植于汉东与明珠两地，沉默却无比强大的家族力量。
这股力量，不是他炫耀的资本，而是他保持初心、勇往直前的底气。
他挺直了尚且单薄，却已初显风骨的脊梁，向着食堂，向着教室，向着那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稳步走去。
少年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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