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亲切,俩小兵很感动,躬身行礼过后,走远了。
李泽玉命人取针线,交给蓝徽。由蓝徽交给军需官。
蓝徽边取出纸笔,直接伏在马背上写着什么,边说:“你对他们,脾气这么好?”
李泽玉说:“那有什么。能逗人发笑,总是好的吧?不然呢?”
蓝徽沉默了一会儿,写好了那张三指宽的条子之后,才说:“王若冰……你记得吧?她也能带兵打仗。上一回出征,她带了一支小分队游走即墨郊外做支援。因为招惹到了海鸥,被啄散了发髻,后面的斥候没忍住发了笑,惹怒了她。被拖走军法处置,乱棍打死。”
李泽玉没想到会引出这么一个血腥故事:“啊这……”
勉强给找补回来:“在行军途中嘲笑主将,是应该严惩的吧?跟我们现在不一样。”
“但因为她用刑的时候散发了血腥味,引来海鸟疯狂啄食。海鸟群异动,诱发了海贼巡逻船的注意,于是海贼直接拔锚驶走大船,且闭城龟缩。主力抵达的时候,那即墨城就如同硬壳一般,死攻不进。拖到了涨潮,被海贼抄了后路。第一个败仗由此而来。”
在李泽玉逐渐错愕瞪大的目光中,蓝徽悠悠的道:“如果王若冰有你那容人雅量,兴许,就成功刺探军情,避免这次打草惊蛇了。”
李泽玉道:“那很难说。从刺探军情到攻打失败,这里面变数太多了。”
蓝徽笑了笑,也没有反驳,又道:“还有第二个事情,就是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给王若冰出言献谏了。生怕她喜怒无常。赢了是她带领有方,输了,就丢了小命。”
“他们家杀死士,不是老手艺了么?”李泽玉想起在白象寺救起的那个,“好吧。我们引以为鉴。”
随着营帐支起,军需官应命而来。
蓝徽要去分发针线,交代热水烫脚的事。李泽玉要去安顿女子近卫队。就停下了谈话,分头行动。
李泽玉提出来的热水烫脚和挑水泡这两件小事,看起来极其细微,效果极为神奇。第二天拔营行军,大家都神采奕奕的。
而且过不多久,大家发现军营里长久骑行常见的脚气、溃烂、气泡等等皮肤传染病,变得微乎其微。这些病灶看起来很小很小,几乎到不起眼的程度,实际上经常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脚丫子溃烂发痒起来,那酸爽感觉,足以让最勇敢的骑士战斗力折损七成。
小处着手,出大作用。
大家对年纪轻轻的李夫人,暗暗地都开始佩服起来。
“夫人,好晚了,您先回去吧。”
已临近东海道一带,原野渐渐开阔。夜晚,营帐通明。将士们在松明火下打草鞋。吃过了晚饭,日落之后,就聚集在一起打草鞋。打草鞋的工具是李泽玉画了图样子让军中木匠做的,用料简单,一学就会,加上工具提升速度,一个战士一晚上可以打一双草鞋,足够自己使用。
李泽玉带着女子近卫队,跟大家一起干活。
一开始蓝徽很担心的。
都说兵匪兵匪,色中饿鬼,见着了女人都得眼冒绿光的。
军中哗变,屡屡因此而起。
但李泽玉毫无惧色,跟他们说了一通为了什么而去打仗之后,大家都神奇的心悦诚服下来。
然后再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当中包括,不能滋扰老百姓,跟老百姓做买卖要公平,不许打骂老百姓等等。事情很细碎。但,就是这么细碎的事情一件件做好之后。
整个队伍的精神面貌彻底不一样了。
李泽玉大大方方的带着女子们进进出出的,大家只有尊敬和气说话的份儿,丝毫不带轻薄神色。
蓝徽也就放心了。
放心之余,冷眼旁观,想要看看李泽玉还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当然蓝大人也很忙,他在忙着看李泽玉抄给他的两本小册子。
一本《实践论》,一本《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
两本都是奇书,用大实话写出来,丝毫不卖弄文采,就跟个长者在你身边娓娓道来似的。偏生里面隐含的道理,叫人拍案叫绝!!
蓝徽拿起这两本册子,就放不下手。
她甚至把随营跋涉的军妓给解放出来。
那几个军妓本来是因罪获刑的官宦人家,早就被折磨得没了心气。当李泽玉第一次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甚至有两三个立刻就地卧倒岔开双腿……没想到,李泽玉直接把她们拉起来,去看大夫,治好那不能见人的脏病。让她们靠双手劳作,说:
“累坏双手,总好过弄坏身子。你们身上戴罪,要偿还,那就用你们做出来的东西来偿还,不要用你们的身子来偿还。那蒲柳身子,才值几个钱?打几双草鞋,打几个马掌,救一个战士,救一匹马,可比你们现在的身价值钱得多!”
话糙理不糙,奇奇怪怪的,就听了进去。
然后就是打草鞋了。
边打草鞋,偶尔还会教认字。
因为都有活干,消耗了精力。忙活完之后大家只想睡觉。于是行军扎营途中聚众耍钱,喝酒闹事,军官打骂士兵……种种恶心,全都没了。
这几天大家都说,马上要到地方了,所以要多备一些草鞋,就要干晚一点。
又心疼李泽玉,于是催着她去休息。
就连淳子都开口了:“是的呀。夫人早点去歇息,明天还要剪麻布做绷带呢。我们女红可不行。”
李泽玉知道这都是借口,做个绷带要多少功夫呀。不过也知道大家在心疼自己,于是也就领情,顺水推舟站起身,把编到一半的草鞋交给旁人:“那我们先回去吧。大家也不要干太晚了,注意休息。”
“是!”
干活的大棚里一片欢声笑语的。
李泽玉收拾了东西,道:“淳子,你一会儿交代后勤军需官,把姜糖水热一热,大家都喝一口。补充体力。”
淳子道:“已经交代下去了。厨娘说,今儿刮了一天姜皮,手都辣了。”
李泽玉哑然失笑:“哈,是我疏忽了。姜皮其实也是好东西来的。让他们洗干净泥巴,连皮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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