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的目光在那几个标注着药材名称的小罐子上停留了片刻,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装着枇杷叶的那个罐子,问道:“这枇杷叶,真对咳嗽有些效用?”
“老方子里是这么说的,我们也是按古法炮制晾晒的。”
苏怡语气平和,不带丝毫推销的急切,“不过具体效用,也因人而异。倒是我们铺子隔壁不远的杏林堂,坐诊的林娘子医术极好,尤其擅长安抚调理这类秋日里的不适。”
“前些日子,还有位大人因公务劳累,咳喘旧疾犯了,便是林娘子给调理的,如今听说好了许多。这些药材,杏林堂那里配得更齐全,用法也讲究。”
韦氏听着,手指从陶罐上收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杏林堂,倒是听说过。都说那里医者仁心。”
“是呢,林娘子为人最是和气耐心。”
苏怡见杏儿开始在她怀里扭动,咿咿呀呀伸手想去抓柜台上的一个彩绘小盒子,便笑着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这孩子,看见鲜亮颜色就好奇。夫人莫怪。”
韦氏看着粉雕玉琢的杏儿,脸上不由露出些柔和的笑意:“令爱很是可爱,多大了?”
“快七个月了,正是好动的时候。”苏怡趁机道,“夫人家中,想必也有儿女?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让人操心,也最是惹人疼。”
提到孩子,韦氏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话也多了些:“有两个小子,大的虚岁十岁了,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整日里念书习武,就没个消停时候。还有一个女儿,小些,也颇顽皮。”
“儿女双全,夫人好福气。”苏怡由衷道,“孩子活泼,是身子健壮。”
“只是大人照料起来,难免耗神。我看夫人气色,似乎有些倦意,可是近日操劳?”
“我们铺子里还有用酸枣仁、百合等调制的安神香囊,放在枕边,或许能助眠。”
韦氏轻轻叹了口气,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家中事务,总是有的。”
她看了看苏怡推荐的几样东西——那盒润手脂,那瓶松柏清露,一罐枇杷叶干。
还有两个苏怡后来介绍的、掺了薄荷脑的提神香膏,最后目光落在那安神香囊上。
“这几样,都替我包起来吧。”韦氏对身边的丫鬟示意了一下。
丫鬟应声去柜台算账。
小禾手脚麻利地将选中的物品用洁净的桑皮纸和彩绳仔细包好。
韦氏这次买的东西,明显比以往几次都要多。
结账时,苏怡亲自将包好的物品递给韦氏的丫鬟,又拿了一个小巧的、绣着兰草纹样的新荷包,里面装了几片试用的面脂和花露香片,递给韦氏。
“夫人第一次与我们东家照面,这点小玩意,不成敬意,带回去试试。若是用得好,随时再来。”
韦氏接过荷包,颔首道谢:“东家客气了。今日叨扰了。”
她目光在苏怡温和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她怀中正好奇张望的杏儿,唇角微微弯了弯,“令爱很是喜人。告辞了。”
“夫人慢走。”苏怡抱着杏儿,将韦氏送至门口。
看着韦氏主仆二人上了马车离去,苏怡回到店内,将杏儿交还给奶娘。
小禾凑过来,眼睛发亮,低声道:“夫人,杜夫人今日买了不少,尤其是那安神香囊和枇杷叶,她问得仔细。”
苏怡轻轻“嗯”了一声,走到柜台后,目光落在韦氏刚才触摸过的那些物品上。
她知道,今日这番交谈,也算是隐晦的提了些。话不用多,点到即止。
剩下的,就看那位杜夫人如何思量,以及那位杜公的病体,究竟如何了。
阳光透过店铺的窗棂,照在那些瓶瓶罐罐上,流光溢彩。
街市上的喧闹声阵阵传来,又是寻常而又不寻常的一天。
......
房玄龄在司东寺直待到日头西斜。
他与张勤将那叠规程草稿逐条推敲、增删,又将各署丞已交上来的几份策论粗粗翻看了一遍,间或询问张勤对其中某些细节的看法。
炭盆里的火添了两次,茶也换过三巡,窗外的光线渐渐染上昏黄。
当最后一条关于“密档递送与销毁流程”的细则暂定下来,房玄龄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身体向后靠了靠。
他没有立刻起身告辞,而是将目光投向对面同样露出些许倦色、正低头整理纸张的张勤。
室内一时安静,只有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张侯爷,”房玄龄忽然开口,声音比讨论公务时轻缓了些,带着一种闲聊般的随意,却又隐隐有种探询的意味。
“玄龄冒昧,有一事思量许久,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勤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房公但问无妨。”
房玄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那份刚修订过的规程副本边缘划过,目光落在张勤脸上,温润中带着审视。
“是关于侯爷的来历与所学。”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不瞒侯爷,早在侯爷于东宫皇庄初显才能。”
无论是那沤肥新法,还是后来层出不穷的各式农具草图,秦王府这边,便已留意到了。”
“殿下当时便觉好奇,一个原本在东宫籍籍无名、只做些寻常文书抄录的书吏,怎会突然于此道展现出如此,如此迥异于常的见识与巧思?”
张勤神色平静,没有接话,只是将整理好的纸张轻轻拢齐,放在案角,等着房玄龄继续说下去。
“王府也曾略作查访。”房玄龄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不甚相关的旧事。
“侯爷是河东人士,避乱入京,因缘际会入东宫为吏。此前经历,并无甚出奇处,家中亦是寻常耕读门户,并非匠作或格物世家。”
“入东宫后头几个月,行事低调,与寻常读书人无异。这变化,似乎正是从侯爷去了皇庄之后开始的。”
他抬起眼,直视张勤:“玄龄并非疑心侯爷什么。只是如今共事,又见侯爷于司东寺诸般筹划,条理清晰,思虑深远,非一时机巧可比。”
“故而心中始终存有一惑,侯爷这一身迥异于经史文章、却又切切实用、甚至可谓超前的学问见识,究竟师从何人,又是如何得来?”
“若觉冒昧,侯爷倒也可不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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