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但不再是狂暴的空间乱流,而是一种缓慢的、仿佛被无形的羽毛托着的下沉感。撕扯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柔和的包裹。
叶倾城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缓慢地浮起,就像溺水的人挣扎着接近水面。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是柔软而略带弹性的触感,像是厚厚的苔藓或某种奇异的地衣。空气清新得令人心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混合了泥土芬芳、花草清香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冽灵气的气息,滋润着她灼痛的肺叶和干裂的喉咙。
没有金属的气味,没有腐朽的恶臭,没有污染的刺激。
这里…就是初生之土?真的到了吗?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一片朦胧的翠绿与金黄交织的光晕,适应了几息后,景象才逐渐清晰。
天空是一种纯净到近乎透明的湛蓝,高远得不可思议,点缀着棉絮般洁白柔软的云朵。阳光透过头顶巨大的、呈伞盖状的奇异树冠洒下,化作无数道金色的光柱,在氤氲的淡淡灵雾中形成了丁达尔效应,如同神国的阶梯。四周是参天的古木,树干粗壮得需要数十人合抱,树皮呈现出温润的玉石或青铜般的质感,上面缠绕着发光的藤蔓与寄生的奇花。地面上铺满了各种从未见过的花草,色彩绚烂,散发着微弱的灵光与清香。
生机,无法形容的、澎湃到极致的生机,充斥在每一寸空气、每一片叶子、每一缕光线之中!这里的灵气浓度和质量,甚至超过了遗世之园!仿佛是一切生命最初、最完美的样本。
但是…太安静了。
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流水声,竟然听不到任何鸟鸣虫嘶,也看不到任何动物活动的迹象。这种极致的生机与诡异的寂静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呃…”叶倾城挣扎着想要坐起,全身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经脉多处断裂,混沌元婴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新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掉。最严重的是灵魂层面的虚弱与创伤,与林枫灵魂共鸣以及最后抵挡化神一击的消耗,让她的神魂之火摇曳欲灭。
“林枫…剑…”她的第一反应是寻找陨辰断剑。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
就在她身旁不到三尺的地方,那柄古朴的断剑,正静静地插在厚厚的苔藓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它暗沉的剑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剑身上,之前那种灰金与乳白交织的神异光芒已经完全消失了,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甚至看起来更加古旧黯淡。
但叶倾城的心却猛地一紧。她挣扎着爬过去,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冰凉的剑柄。
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剑身深处。
轮回道种的混沌原点依旧存在,但其中那点属于林枫的淡金色真灵微光…
看到了!它还在!
但是…比在遗世之园薪火温养后稳定下来的状态,要黯淡了许多!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当叶倾城全神贯注时,才能勉强感应到那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她灵魂相连的波动。这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但又顽强地维持着那一点不灭的星火。
“两次强行共鸣…对他的消耗太大了…”叶倾城心如刀绞,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剑身上。她能感觉到,林枫的真灵并非简单的虚弱,而是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接近于沉寂的状态。或许是因为强行引动了与这片初生之土法则的某种共鸣(通道接引),加速了他的消耗。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为他温养,也为我自己疗伤…”叶倾城强忍悲痛与虚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试图运转功法,吸收周围浓郁的灵气。然而,此地的灵气虽然精纯磅礴,但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而原始的意蕴,与她熟知的灵气有所不同,吸收和炼化起来竟然有些滞涩。不过,在生命道种本能的牵引下,还是有一部分灵气被吸入体内,缓慢地滋润着她干涸的经脉,带来一丝清凉的舒适感。
勉强恢复了一丝力气,她抓紧陨辰断剑,将其紧紧缚在背后——这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东西。然后,她扶着身旁一棵古树粗糙的树干,艰难地站了起来。
站立的高度,让她能看到更远的地方。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蛮荒气息的原始丛林。巨木参天,藤蔓如龙,远处有起伏的山峦轮廓,更远处似乎还有水光粼粼,像是巨大的湖泊或海子。一切都显得那么原始、和谐、充满了勃勃生机。
但是,那种诡异的安静,以及空气中隐约流淌的、一种难以形容的苍凉与古老的意蕴,让叶倾城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里太过原始,灵气也与常见不同,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了解周围情况。”她暗自思忖。以她现在的状态,随便遇到一头稍有攻击性的野兽,都可能是致命的。
她开始缓慢地、谨慎地移动。脚下的苔藓柔软而厚实,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她将神念尽可能地向外延伸,但此地的空间和灵气似乎对神念有一定的压制和干扰,探查范围大打折扣,而且很容易被那些充满生机的植物所吸引或误导。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叶倾城发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地方。那是一面布满了青苔和爬藤的陡峭山崖底部,山崖中部有一道天然的裂隙,形成了一个约莫两丈深、一丈高的浅浅洞穴。洞穴位置相对隐蔽,入口处还有几丛茂密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灌木遮挡,不易被发现。洞内干燥,地面是坚硬的岩石,没有野兽栖息的痕迹。
叶倾城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爬上那个离地约三四丈高的洞穴。进入洞内,她立刻在入口处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迷幻禁制——虽然在这种灵气环境下效果可能大打折扣,但总比没有好。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气喘吁吁,眼前阵阵发黑。她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再次取出陨辰断剑,紧紧抱在怀中。
“暂时…安全了…”她喘息着,开始全力催动生命道种,吸收外界灵气疗伤。同时,她也不忘将一部分最精纯的生命本源,混合着轮回道种的稳定之力,缓缓注入剑身,温养着林枫那缕脆弱的真灵。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洞外的光线逐渐变得昏黄,预示着黄昏的来临。这片原始的土地上,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叶倾城的伤势在生命道种和此地浓郁灵气的作用下,终于暂时稳定下来,不再恶化。但想要恢复,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更多的努力。而林枫的真灵,在她持续不断的温养下,那丝微弱的波动似乎…凝实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丝丝,不再继续变得黯淡。
这让叶倾城稍稍松了口气。她停下疗伤,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必须确认这里是否真的是诺亚坐标所指的‘初生之土’。如果是,那么这里应该有着上个纪元甚至更早文明留下的痕迹,或者至少有与‘方舟’计划相关的线索。”
“其次,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有没有原住民?有没有危险?灵气和法则为何如此古老特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必须找到能加速林枫真灵恢复的方法。仅靠我现在的温养,速度太慢了,而他的状态经不起长时间的拖延。”
就在她思索之际——
呜嗡嗡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声,突然从极远处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震撼力,仿佛直接敲打在人的心脏和灵魂之上!整个山崖都随之轻微地震颤了一下,洞顶簌簌落下些许尘土。
叶倾城猛地抬头,神色凝重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西边,落日的方向。
那轰鸣声持续了大约十几息,然后渐渐平息。但在声音消失后,一种更加明显的变化出现了。
空气中那种古老而原始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加速流动起来,并且隐约带上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悲怆与苍凉的意蕴。就像是一首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哀歌,被刚才的轰鸣短暂地唤醒了一个音节。
同时,叶倾城背后的陨辰断剑,剑身深处那点微弱的真灵波动,在这股特殊的灵气波动与意蕴刺激下,竟然也微不可察地悸动了一下!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一瞬间的反应,却比之前任何一次温养都要明显!
“这是…”叶倾城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难道…这里的某种力量或规则,对林枫的真灵恢复有特殊的促进作用?就像之前在遗世之园,‘薪火之心’的力量与他产生了共鸣一样?”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轰鸣传来的方向。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了一片壮丽的金红,但在那金红之下,似乎隐藏着更多的未知与神秘。
“看来…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了。”叶倾城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明天…就去那边看看。”
夜幕,在这片充满了原始生机与古老谜团的土地上,悄然降临。星辰格外明亮,月光如水,但那种深沉的寂静,却让人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不安。
而在叶倾城看不到的、这片初生之土的某些角落,一些更加古老的、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意识或存在,似乎也因为白天那道贯穿两界的薪火通道的开启,以及刚才那声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而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波动。
新的世界,新的冒险,新的危机与机遇,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追踪而来的化神怪物及其背后的势力,此刻又在何方?他们是否也已经锁定了这片土地?
一切,都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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