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官医局的铜壶滴漏刚敲过三更,凌云的书房仍亮着灯。案头堆着三摞医案,最上方是昨日太医院呈报的“种痘药材损耗清单”——本该用三年陈的紫草,却因掺了两年生的次品,药效减半,导致三名孩童出疹延迟。
“药者,医之器也,器钝则医无功。”凌云指尖划过师父临终前赠的《本草衍义》残卷,墨迹在烛光下晕开。自推广人痘法以来,他愈发意识到:若药材根基不正,再神的医术也是空中楼阁。上月苏州官医局用假犀角制紫雪丹,致惊厥患儿增至五例;前日应天府送来“道地川贝”,剖开竟是浙贝混泥砂——药商逐利,已成心腹大患。
“大人,林砚求见。”小顺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凌云抬眼,见林砚身着粗布短褐,背着一个磨损的牛皮药箱,正是三年前随他南下时的打扮。“来得正好。”凌云推过一盏热茶,“明日启程,去亳州、禹州。”
林砚会意。亳州为“药都”,禹州称“药帮”,两地掌控全国七成药材流通。此次暗访,需扮作游走南北的“林掌柜”,以药商身份深入市井。“目标?”他低声问。
“摸清造假手法、链条、主谋。”凌云展开空白绢帛,提笔写下八字:“硫黄熏色,泥土增重。”又补一句:“尤其留意钱万贯的‘万贯药行’。”
钱万贯——江南药商行会会长,名下三十家药铺遍布两淮,传闻其库房囤积着足以压沉漕船的“陈年药材”。上月凌云派密探查探,发现其药栈深夜常有马车进出,所载麻袋渗出刺鼻酸味,疑似硫黄熏蒸后的残留。
“记住,隐其耳目,录其实情。”凌云取出一枚羊脂玉佩递给林砚,“若遇危险,持此物去江宁织造府找曹大人。”那是沈渊安插在江南的暗棋。
林砚将玉佩系在腰间,又从药箱夹层取出个小瓷瓶——内装“嗅盐”,遇险时可刺激歹人喷嚏脱身。他最后检查行装:粗布巾包头,旧算盘别在腰后,药箱内分三层,上层放真品药材作样本,中层藏炭笔速写本,下层备银簪、戥秤等验药工具。
“此去三月,万事小心。”凌云起身送至门口,夜风掀起他青衫下摆,“记住,你不是孤身一人。”
林砚拱手,转身没入黑暗。凌云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巷口,提笔在《药政改革疏》上添了一句:“欲正医道,先正药源;欲正药源,必斩造假之根。”
亳州码头,林砚的乌篷船刚靠岸,便被一股混杂着药香与腐味的怪味呛得后退。码头上堆着小山般的药材麻袋,搬运工赤裸上身,脊背被汗水浸出盐渍,空气中飘着细密的硫磺粉尘,落在皮肤上微微刺痛。
“这位客官,可是来进药的?”一个满脸堆笑的牙人凑上来,袖口沾着暗黄色药渣,“小人是‘福兴药栈’的伙计,专做地道亳芍、怀菊生意。”
林砚拱手作揖,刻意压低嗓音:“在下林掌柜,从闽南来,想收些上等当归。”
牙人眼睛一亮:“哎呀,可算遇上识货的了!咱亳州当归,颗颗‘金盏银盘’,您瞧瞧这成色——”他掀开旁边麻袋,一股刺鼻酸味扑面而来。林砚凑近一看,当归片色泽金黄透亮,比他在官医局见的道地货鲜艳数倍。
“这当归……怎如此光亮?”林砚佯装疑惑。
牙人得意洋洋:“秘诀在这儿呢!”他压低声音,“用硫黄熏三天三夜,虫蛀霉变的都能变‘金贵货’。客官放心,咱这是‘轻熏’,不伤药性,价钱还比真货便宜三成!”
林砚心中冷笑,借口“再看看其他货”,转身走向街市。他记得凌云说过,硫黄熏过的药材遇银会变黑。于是摸出袖中银簪,悄悄插入麻袋缝隙——果然,簪尖很快染上一层灰黑。
转过两条街,来到“德寿堂”药铺。林砚自称要买党参,掌柜抓药时用戥秤一称,十两党参竟重得压手。他不动声色接过来,指尖捻开药粉——除了党参特有的甜香,还有股土腥味。
“掌柜的,这党参里……”林砚故意顿住。
掌柜眼神闪烁:“哦,今年雨水多,党参挖出来带着点泥,晒干就好,不碍事!”
林砚暗中将少许药粉包入纸中,又在柜台下用炭笔速写:党参条索粗壮,断面却无放射状纹理,明显是掺了泥土的劣质品。
午后在茶摊歇脚,邻桌两个药农的低语引起他注意。
“老李头,你家婆娘吃了那‘硫黄当归’,咋样了?”
“别提了!”老李头捶胸顿足,“说是治咳喘,结果咳得更凶,前日咯血了!那药铺掌柜说‘药没问题,是你婆娘体质差’,退钱?门都没有!”
林砚递过一块碎银:“老丈,那药铺可是‘福兴药栈’?”
老李头点头:“就是它!都说亳州药好,我看是‘坑人’!”
傍晚,林砚躲进客栈柴房,整理白日所见。炭笔速写本上已画满:硫黄熏当归的熏炉、掺泥土的党参加工场景、老李头婆娘咳血的帕子……他又取出银簪,将沾黑的簪尖拓在纸上,标注“硫黄熏制特征”。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他摸黑将速写本藏入药箱夹层,枕着对明日禹州之行的忧虑入睡。
喜欢大明:开局救活马皇后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大明:开局救活马皇后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