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被踹开的巨响在武馆里回荡，像一声闷雷。林雨的手一抖，针尖差点扎偏。她强迫自己稳住，视线扫向门口——三个警察冲了进来，手持警棍，为首的是个中年警官，脸色严肃。
王胖子挡在静室门帘前，张开双臂：“警察同志，这是私人武馆，你们不能随便闯！”
“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非法制药活动。”中年警官出示搜查令，“让开！”
“什么制药？我们这里是教武术的！”
“让不让？”
气氛剑拔弩张。
静室里，林雨的大脑飞速运转。注射解药只需要几秒，但注射后陈默可能会有反应——抽搐、呕吐、甚至更剧烈的症状。如果被警察看到，肯定会阻止，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她必须拖延时间。
但她又不能出去——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特别调查科队长，带着一个被通缉的病人躲在这里，这解释不清。
“警察同志，”王胖子还在努力，“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们馆主生病了，在里面休息，你们这样会打扰他……”
“生病了？”中年警官眯起眼睛，“什么病？为什么不去医院？”
“就是……感冒，发烧……”
“感冒发烧需要搞这么多仪器？”警官指着静室里露出来的设备一角——离心机的电源线还连着插座，“让开，否则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王胖子还要争辩，但林雨知道，拖不住了。
她看了一眼陈默。他的脸色已经灰败得像死人，嘴唇发紫，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没有选择了。
林雨俯下身，在陈默耳边极低声说：“可能会很疼，忍住。”
然后，针尖刺入静脉。
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推入血管。
几乎在同时，门帘被掀开了。
中年警官看到林雨，愣了一下：“你……林队长？”
林雨直起身，把注射器藏在身后：“张警官。”
张警官是分局的，和林雨在几次联合行动中打过交道。他看看林雨，又看看榻上的陈默，再看看那些实验设备，表情从惊讶变成困惑，再变成警惕。
“林队长，你怎么在这里？这个人是谁？这些设备是……”
“张警官，”林雨打断他，尽量让声音平静，“我在执行特别调查科的任务。这个人是我们保护的重要证人，正在接受紧急治疗。请你们先出去，不要干扰。”
“任务？治疗？”张警官皱眉，“我接到的是举报电话，说这里有非法制药。林队长，如果这是任务，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们分局配合？”
“任务保密级别很高。”林雨说，“请你配合，先带人出去。稍后我会向上级汇报，给你解释。”
张警官犹豫了。他看着林雨，又看看陈默。陈默此刻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窒息一样。
“他怎么了？”张警官上前一步。
“正常反应。”林雨挡在榻前，“请你们出去！”
但张警官已经看到了她手里的注射器。他的眼神变了：“林队长，你在给他注射什么？”
“药物。治疗需要的药物。”
“什么药物？有处方吗？有批准文件吗？”
一连串的质问。林雨知道，张警官是个认真到近乎死板的人，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
“张警官，”她放软语气，“这个人关系到一起重大案件，他的生死至关重要。我以特别调查科队长的身份，请你配合。事后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这不是谁承担责任的问题。”张警官摇头，“林队长，如果这是正规任务，你应该有手续。如果没有手续……”他顿了顿，“那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警察已经握紧了警棍。
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陈默的抽搐越来越剧烈，整个人像触电一样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是解药起效的征兆——正在清除体内的毒素，但过程极其痛苦。
王胖子想进来，但被警察拦在外面。
“林队长，”张警官严肃地说，“请你让开，我要检查这些设备和药物。如果确属非法，我必须依法处理。”
“不行。”林雨寸步不让。
对峙。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陈默的抽搐开始减弱，但脸色变得更差，像蒙上了一层死灰。解药正在关键时刻，任何干扰都可能导致失败。
张警官终于失去耐心：“小刘，小王，控制现场！”
两个年轻警察上前。林雨握紧了拳头——她不能对警察动手，那会让她从执法者变成罪犯。但她也不能让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赵建国站在那里，穿着深灰色的夹克，手里拿着一个证件。他走进来，把证件递给张警官。
张警官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他立正，敬礼：“首长！”
“这里的事由特别调查科全权负责。”赵建国收回证件，“你们可以撤了。今天的事，列入保密范围，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是！”张警官毫不犹豫，带着手下迅速离开。
武馆里重新安静下来。王胖子松了口气，但看看赵建国，又看看林雨，一脸茫然。
赵建国走到榻边，俯身检查陈默的状况。他翻开陈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摸了摸脉搏。
“解药注射多久了？”他问。
“三分钟。”林雨说。
“剂量？”
“按照U盘里的配方，50毫升血液配比，全部注射了。”
赵建国点点头，从带来的医疗箱里取出一个便携式监护仪，给陈默连接上。屏幕上显示出心跳、血压、血氧数据——都很低，但还算稳定。
“解药需要时间生效，大概还要半小时。”他说，“这期间他会很难受，但熬过去就好了。”
林雨看着陈默。他的颤抖已经停了，但呼吸依然微弱，像随时会断掉。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她问。
“那个‘快递员’是我的人。”赵建国说，“他引开警察后，给我发了信号。我本来在听雨茶楼等你们，但看情况不对，就过来了。”
“警察为什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不是警察找到的。”赵建国摇头，“是有人故意举报。我查了举报电话，是从一个公用电话亭打出的，位置在医院附近。应该是李维的同伙，或者……别的势力。”
别的势力。
林雨想起李维的话：上面有人盯着“冰蓝”。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陈默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解药生效后，他需要专业的医疗护理。”
“我知道。”赵建国看了看表，“我安排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是一家私人疗养院，院长是我老朋友，值得信任。等陈默情况稳定，我们就转移过去。”
“特别调查科那边呢？赵局已经下令要带走陈默。”
“赵局……”赵建国笑了笑，“他很快就会接到调令，去外地学习三个月。这期间，特别调查科由副职代理。而那位副职……是我的人。”
林雨盯着他。这个男人的能量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直接问，“李维说，你背后有人，有比特别调查科权限更高的人。”
赵建国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老街的景象。阳光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洒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温润的光。
“二十年前，李国栋的‘冰蓝’项目，确实不是他个人的研究。”他缓缓说，“那是一个代号‘曙光’的国家级绝密项目，目的是开发新一代生物增强技术。李国栋是项目负责人，但他后来发现，‘冰蓝’的副作用太大，而且容易被滥用，所以想中止项目。但上面不同意。”
他转过身：“我是‘曙光’项目的监督员，负责确保研究不失控。爆炸案后，项目被叫停，所有资料封存。但我一直暗中关注，防止有人重启研究。李维的出现，证明了我的担心是对的——有人在打‘冰蓝’的主意。”
“所以你才帮我？”
“不只是帮你。”赵建国说，“‘冰蓝’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不管是李维那种疯子，还是某些想用它谋取私利的势力。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彻底销毁所有数据和样本。但陈默……他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不能让他成为牺牲品。”
他走到榻边，看着陈默：“李国栋当年把‘冰蓝’托付给陈建国夫妇，不是害他们，是想保护这个秘密，直到合适的时候交给国家。但他没想到，这个决定会害死他们，也害了自己的儿子。”
林雨沉默了。她看着陈默，这个男人的一生都被“冰蓝”改变了。父母因它而死，自己因它中毒，身世因它揭晓……现在，连未来都因为它而充满不确定性。
“解药能完全清除他体内的毒素吗？”她问。
“能。”赵建国肯定地说，“但‘冰蓝’已经改变了他的基因。他的细胞活性、身体机能，都会比普通人强一些。这是不可逆的。”
“会有什么影响？”
“不知道。‘冰蓝’对人体的长期影响，连李国栋都没研究透。”赵建国顿了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血，他的基因样本，会成为很多人争夺的目标。李维那样的疯子，或者某些国家的间谍机构，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陈默即使康复了，也不能再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会被监视，被研究，被觊觎。
一辈子。
林雨感到一阵无力。他们赢了这一仗，救了陈默的命，揭开了真相，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改变。陈默依然被困在“冰蓝”的阴影里，甚至可能陷得更深。
“有什么办法吗？”她问，“让他彻底摆脱这一切。”
赵建国沉默了很久。
“有一个办法。”他最终说，“伪造死亡。让陈默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换一个新的身份，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伪造死亡。
这意味着陈默要放弃现在的一切：武馆，学员，老街，还有……所有认识他的人。
包括她。
林雨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会同意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我不知道。”赵建国看着她，“但这是最安全的办法。否则，他余生都不得安宁。”
监护仪上，陈默的心跳曲线开始变得有力了一些。血压在回升，血氧饱和度也在上升。
解药生效了。
他正在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
但爬回来后，等待他的，可能是另一个囚笼。
林雨走到榻边，握住陈默的手。他的手很凉，但手心有了一丝温度。
她会告诉他这个选择。
但最终的决定，要他自己来做。
窗外，老街彻底苏醒了。人声，车声，生活的喧嚣声，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但这间静室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地响着。
像倒计时。
又像心跳。
（第三百九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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