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的传送阵早已残破不堪，符文在灵力冲击下寸寸碎裂。李仲被那股撕裂神魂的巨力裹挟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畔是万马奔腾般的轰鸣，眼前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有药圣谷的丹炉在烈火中崩塌，有母亲将半块玉佩塞进他襁褓，还有父亲消失前最后回望的眼神，那些尘封的记忆在虚空乱流中翻涌，比传送阵的绞杀更让人心胆俱裂。
“噗——”
后背撞上黑石地面的刹那，李仲像被重锤砸中，喉头一阵腥甜，鲜血溅在玄冰龙血剑的剑鞘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发现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丹田内的灵力如脱缰野马般乱窜，原本温顺的玄冰龙气此刻竟带着冰碴般的锐痛，刺得经脉阵阵抽搐。
“咳...咳咳...”
他蜷缩着侧过身，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内脏碎片。这才惊觉传送阵的目的地并非预想中的镇岳军大营，而是片从未见过的陌生地界——脚下是寸草不生的黑石平原，每块石头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缝隙里渗出淡紫色的雾气，闻起来像淬了毒的铁锈。
周遭的灵气浓郁得近乎粘稠，却带着极烈的霸道气息，争先恐后地往他七窍里钻。李仲运转灵识想将这些灵气逼出去，却发现它们像附骨之疽，顺着毛孔渗入血脉，与体内紊乱的灵力绞缠在一起，竟隐隐要冲破他的灵脉壁垒。
“这不是苍梧郡的灵气...”他咬着牙调动残余的丹火，试图用火焰的温和中和灵气的暴烈，“这里的天地法则...更严酷...”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尖锐的嘶鸣，像是金属摩擦玻璃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李仲猛地抬头，只见一只翼展丈余的青鳞鹰正盘旋在半空，鹰首覆盖着细密的青色鳞片，喙部弯曲如钩，闪烁着能撕裂玄铁的寒光。最骇人的是它的爪子，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爪尖凝结着层淡金色的灵力，显然是常年以灵脉为食的妖兽。
青鳞鹰的瞳孔锁定了地面上的李仲，那是种看待猎物的漠然眼神。它双翼一振，带起的狂风卷起碎石，如雨点般砸向他藏身的位置。李仲连滚带爬扑到块丈高的黑石后，堪堪躲过这轮袭击，后背却仍被飞溅的石片划开数道血口，伤口处立刻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这黑石平原的碎石竟也带着灵力侵蚀性。
“铛！”
青鳞鹰的利爪扫过巨石，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李仲从石后探出头，心脏骤然缩紧——坚硬的玄黑石竟被鹰爪划出三道深沟，碎石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岩层，像极了凝固的血液。这等力量，比黑风寨的玄铁精也不遑多让，绝非凡界妖兽能比拟。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发现玄冰龙血剑的剑柄异常滚烫，剑鞘上的龙纹黯淡无光，显然在传送阵的冲击中受损。情急之下，李仲摸出靴筒里的匕首——那是凡界带来的普通精铁匕首，是他初学练手时父亲所赠，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武器。
匕首握在掌心，竟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凡铁在这灵界的天地灵力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刃面迅速蒙上层褐红色的锈迹，与黑石平原的色调融为一体。
“连凡铁都在被排斥...”李仲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为何传送阵会偏离方向，恐怕是密道尽头的空间早已被某种力量扭曲，而这片陌生的土地，绝不是他能轻易涉足的地方。
青鳞鹰见一击未中，再次俯冲下来，这次的目标是他探出的手臂。李仲瞳孔骤缩，猛地将匕首横在身前，同时将仅存的玄冰龙气灌注到手臂上。冰蓝色的气流与鹰爪的金色灵力碰撞，发出“滋啦”的声响，他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顺着手臂传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黑石上，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插在远处的石缝里，刃尖已彻底崩断。
“吼——”
玄冰龙突然从他袖中窜出，小家伙显然也受了伤，左翼的龙鳞脱落了数片，却依旧张牙舞爪地对着青鳞鹰咆哮。它喷出一口冰雾，虽未能伤到青鳞鹰，却让对方的动作迟滞了半息——那是玄冰龙与生俱来的龙威，对低阶妖兽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小青！回来！”李仲急忙召回小龙，将它护在怀里。这小家伙的龙气虽能震慑妖兽，却也会引来更强大的存在，在这片未知之地，暴露底牌无异于自寻死路。
青鳞鹰被玄冰龙气激怒，再次盘旋升空，双翼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周身的金色灵力渐渐凝聚成漩涡。李仲知道它在酝酿更强的攻击，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黑石堆后隐约有个洞穴，洞口覆盖着层淡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细小的白花，竟能在这死寂的平原上存活，显然不是凡物。
“只能赌一把了！”
他抱着玄冰龙，强撑着站起身，借着黑石的掩护向洞穴冲去。后背的伤口在奔跑中被扯得更开，血滴落在黑石上，竟让石头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力量。
青鳞鹰的攻击如期而至，一道金色的爪芒撕裂空气，擦着李仲的肩头飞过，将他身后的黑石击得粉碎。碎石飞溅中，他终于扑进洞穴，滚到藤蔓覆盖的阴影里。
洞穴内的气息与外界截然不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灵气虽不如外面浓郁，却温和得像青风谷的灵泉水。李仲靠在洞壁上喘息，发现那些藤蔓竟自动合拢，将洞口遮蔽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缕缝隙透气。
“这是...迷踪藤...”他认出了藤蔓上的白花，那是丹方残页中记载的灵植，能隐匿气息，迷惑妖兽，“这里竟然有灵植生长...”
洞外传来青鳞鹰焦躁的嘶鸣，显然失去了猎物的踪迹。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鹰鸣声渐渐远去，李仲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大口呼吸着洞穴里清新的空气。
玄冰龙从他怀里探出头，用龙舌舔了舔他肩头的伤口。冰凉的龙气渗入体内，让紊乱的灵力稍稍平复，丹田处传来久违的暖意。李仲抚摸着小龙的鳞片，低声道：“我们...好像到了个不该来的地方。”
他开始检查自身的状况：灵脉受损三成，丹火几乎熄灭，玄冰龙血剑暂时无法动用，唯一完好的只有怀中的丹方残页和那块药圣谷的令牌。残页的边缘在传送阵中被烧焦，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字迹，而令牌背面的编号“零七”，在洞穴的微光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与洞壁上的某种符文隐隐呼应。
李仲挪到洞壁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下面刻着的纹路——那是与药圣谷丹炉相同的火焰纹，只是线条更古老，更繁复，像是用某种兽骨一点点凿刻而成。纹路的尽头，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依稀能辨认出是“落星渊”。
“落星渊...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他心中疑窦丛生，“父亲的信里提到过，药圣谷的先辈曾在灵界游历，难道这里与他们有关？”
洞穴深处传来滴水声，规律的节奏让人心神安宁。李仲顺着声音走去，发现洞穴尽头有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洞顶的微光，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翠绿的叶子，正是迷踪藤的叶片。
他掬起一捧潭水，触手温润，水中蕴含的温和灵力顺着掌心涌入体内，竟自动修复起受损的经脉。李仲心中一动，将潭水敷在肩头的伤口上，刺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伤口边缘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光，那是血肉再生的迹象。
“是灵泉！”他又惊又喜，这落星渊虽危机四伏，却也藏着生机，“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他靠在水潭边，开始运转父亲传授的基础心法，引导潭水中的灵力修复灵脉。这次的过程异常顺利，温和的灵力像涓涓细流，慢慢抚平了灵力乱流造成的创伤，丹田内的丹火也重新燃起，只是比之前微弱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李仲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身体恢复了七八成。他站起身，走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望向外面的黑石平原——夕阳正将天空染成血红色，平原上的紫色雾气渐渐浓郁，隐约能看到远处有巨大的阴影在移动，比青鳞鹰更具压迫感。
“这里的夜晚...恐怕更危险。”
他回到水潭边，将玄冰龙血剑放在潭水中浸泡，剑鞘上的龙纹在灵泉的滋养下，终于重新亮起微光。李仲知道，他现在面临的不仅是如何返回苍梧郡，更要在这片名为落星渊的陌生之地活下去。
传送阵的意外坠落，或许是场灾难，也可能是解开药圣谷秘密的契机。父亲留下的编号，洞壁上的丹炉纹，还有这潭能修复灵脉的泉水，都在暗示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李仲握紧潭水中的玄冰龙血剑，剑刃映出他年轻却已染上坚毅的脸庞。灵界的初见便如此凶险，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从踏上寻找父亲之路的那天起，他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夜色渐浓，落星渊的风穿过洞穴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李仲靠在洞壁上，将玄冰龙护在怀里，手中紧握着丹方残页。无论前路有多少未知，他都必须走下去，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些牺牲在苍梧郡的灵魂，为了药圣谷尚未揭开的秘密。
灵界的征途，以一场猝不及防的坠落开始，却注定要以更坚韧的脚步，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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